\"老狐狸倒是舍得下血本!\" 他摩挲着锦缎边缘的暗纹,想起王承恩叩首时撞碎的冰棱,血珠混着碎碴在青砖上冻成红梅。
这老太监明知密信留在自己手中是引狼入室,却偏要赌燕王府的刀先砍向曹进忠 —— 这哪里是递投名状,分明是把双刃剑:刀刃对着曹阉,刀柄却逼着自己非赢不可。
吴天翊忽然想起前世不知在哪听过的话:\"有些人为求权势,如赌徒般孤注一掷,押上所有,甚至不惜以生命和人性为代价,在权力的赌局里疯狂下注。\"
如今的王承恩,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他自不是赌徒,也无意权势,只求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能平平安安。虽说这副身子只有十六岁,但前世的所见所闻早已刻在心底 —— 他比谁都清楚,或许 \"平凡\" 才是这一世最该追寻的归宿。
这也许就是“半生逐鹿觅封侯,财帛盈仓意未休 。权倾朝野威风显,名震八方意气遒 。忽逢变故繁华散,恰似春冰遇暖流 。方知平淡为真富,粗茶淡饭亦无忧 。”
吴天翊跪坐案前时,狼毫在砚台里转了两圈,特意选了曹进忠进贡的 \"龙凤呈祥\" 贡纸。
他望着纸面上暗纹的蟒龙图案,忽然用指甲在 \"冬储共商\" 四字的纸背掐出北斗纹 —— 这是燕王府与王承恩约定的 \"避削藩\" 密码,蟒龙纹与北斗纹重叠处,恰好形成 \"合作\" 的暗喻。
\"老阉党想拿粮草当由头控制燕王府?\" 笔尖在 \"狼穴破冰\" 的 \"破\" 字上顿了顿,故意写成斧钺形状,\"那就让他觉得燕王府只想破削藩之困!\"
他将 \"愿与公公共图大业\" 的 \"共\" 字写得格外舒展,两横一竖间暗藏王承恩的 \"三\" 字手势,暗示 \"三日内必给削藩对策\"。
而 \"图\" 字的 \"口\" 部写成圆形,对应老太监腰间的蟒纹玉扣 —— 这是 \"密谈地点由你定\" 的示好。
最关键的是 \"马政之利\" 四字:\"马\" 部的竖折弯钩写成狼尾形状,\"政\" 部的反文旁藏着 \"正\" 字变形,合起来暗指 \"燕王府马队只听正统号令\"。
他特意在 \"利\" 字末笔拖出细芒,那是用先世子佩刀的刀尖划开纸背形成的浅痕,曹进忠若用指甲刮过,能感受到 \"利\" 字下藏着 \"削藩必反\" 的凹凸感 —— 这是既示好又威慑的双重信号。
同时吴天翊的这封信还给曹进忠设了一个大大的陷阱,那就是他所用的墨汁可不是普通“墨汁!”
那是一种放了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的\"隐字药水\",这是他用前世记忆调配出来的!
不过这件事连王承恩也不知道,他要让这只老狐狸感觉,这封信可是他一石二鸟的好机会,从而为以为可以拿捏自己!
风雪扑在窗纸上时,吴天翊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寒气,让他更加清醒几分,这又是一个不眠的夜……
隔日辰时二刻,天光刚染亮窗棂,马三捧着铜盆跨进门槛时,蒸腾的热气瞬间模糊了窗上冰花。
吴天翊就着粗布巾擦了把脸,指腹蹭过眉骨时顿了顿,拧干布巾看着水珠坠在狼首纹案几上,溅起细碎的银光。
他今日只穿一袭藏青直裰,腰间未系蟒纹玉带,唯有靴筒上暗绣的狼头图腾,在衣摆晃动间若隐若现。
\"赵一出发了?\" 他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倦意,目光却像淬了冰般锐利。
\"卯时三刻的快马,这会儿该到王总管府上了!\" 马三收走铜盆,瞥见吴天翊的倦容,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要不要再备些护卫?\"
\"不必!\" 吴天翊系紧披风,蟒纹玉带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带多了反倒像心虚。\"
墨影的嘶鸣自庭院传来,这匹通体如泼墨般漆黑的骏马正刨着蹄子,他翻身跃上马鞍时,忽然想起王承恩昨日眼底的算计 —— 老狐狸收到信后,怕是正盘算着如何用这把柄钳制自己。
墨影四蹄翻飞,卷起的雪雾在身后凝成白练,吴天翊与马三并辔疾驰,官道两侧的白杨化作残影,腰间未系的玉带扣随着颠簸轻撞,发出细碎声响。
约莫半个时辰后,巍峨的宫墙终于刺破天际,太液池的冰面在宫阙间泛着冷光。
没一会儿就到了未央宫前,此时与吴天翊并辔的马三忽然勒住缰绳。
两人遥看未央宫的鸱吻在云隙间若隐若现,琉璃瓦面折射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 那檐角蹲兽足有一人高,龙首上的鎏金在风中簌簌落粉,恰似撒了把碎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