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薄家的孩子有温暖的被窝、可口的饭菜、漂亮的衣服,而我只有储物间里潮湿的毯子和厨房的剩菜剩饭。
五岁那年,我问厨娘为什么我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换来的是一记耳光,右耳嗡嗡响了好几天。
“小贱种也配问东问西?”
厨娘揪着我的耳朵骂,“老太太肯赏你口饭吃就是积德了!”
后来我学会了不说话,不提问,像影子一样活着。
薄家的佣人心情好时,会施舍些残羹冷炙;
心情不好时,我就是他们的出气筒。
起初还会哭,后来连眼泪都流干了。
如果疼痛分十级,我的每一天都是从八级开始计算的。
直到那个下雨天,我遇见了薄斯聿。
那天我被罚跪在后院的鹅卵石小路上,因为偷看薄家小少爷的生日宴会。
其实我只是路过,却被硬说成想偷东西。
雨下得很大,我浑身湿透,膝盖疼得没了知觉。
“怎么回事?”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见一把黑伞,和伞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眉头微蹙,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
我认得他——薄家的嫡少爷,老太太最忌惮的继承人。
“回少爷,这丫头偷东西,正受罚呢。”管家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薄斯聿没说话,只是弯腰把我拉了起来。
他的手很暖,暖得我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脱下西装外套裹住我,对管家说:“去拿条干毛巾来。”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神。
那之后,薄斯聿每次回老宅,都会有意无意地路过我常待的地方。
有时是一瓶牛奶,有时是一块面包,更多时候只是一句还好吗。
他教我被人欺负要还手,可我不敢告诉他,还手只会被打得更狠——因为没有人站在我这边。
但我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只要听说他要回老宅,我就会偷偷躲在廊柱后面,等他的身影出现。
他很高,走路时背挺得很直,像一棵不会弯腰的松树。
有次我看得太入神,被薄家二小姐发现了。
“哟,小贱种在看谁呢?”
她尖声笑道,“不会是我小叔吧?”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揪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
头破血流的时候,我在想,是啊,我这样的蝼蚁,怎么配仰望太阳呢?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每次偷看都可能换来一顿毒打。
命运有时候很奇妙。
十八岁那年,我竟然嫁给了薄斯聿。
婚礼前一晚,我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夜,不是难过,是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又要回到那个储物间。
薄斯聿给了我前十八年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有专门照顾我的保姆,有营养师为我定制餐食,有老师来家里教我认字。
他甚至送我去上学,虽然那些同学都不太喜欢我。
最让我震撼的是嫁妆。
那天他带我去看,整整一屋子的东西:丝绸被褥、珠宝首饰、四季衣裳......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生怕踩脏了光可鉴人的地板。
“都是你的。”
薄斯聿站在我身后说,“喜欢吗?”
我摇头,又点头,最后憋出一句:“太......太贵了。”
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好看得让我心尖发颤。
他说:“你值得更好的。”
这五个字像闪电劈进我心里。
原来在某人眼中,我柳婳也是值得的。
我偷偷爱着他,用我全部贫瘠的热情。
他工作到深夜,我就假装在客厅看书,只为给他热一杯牛奶;
他喜欢安静,我就练习走路不发出声音;
他偶尔皱眉,我就记下是哪些菜没动过筷子,下次告诉厨房不要做。
但我从不敢表现出来。
他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能这样远远望着,已经是莫大的福分。
直到新婚第二天,他说要离开。
“可能会很久不回来。”
他站在书房里,背影挺拔如松,“你......照顾好自己。”
我鼓起勇气问:“还会回来吗?”
“不一定。”
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插进我心里。
我想,他到底是不喜欢我吧,所以才这么轻易就能离开。
可我喜欢他啊,喜欢到愿意用一生去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