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的脸,瞬间,比他脚下的甲板还要白。
他刚刚吐完,胃里还在翻江倒海,那股混合着尸骸与铁锈的百年柴油味,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油腻的手,死死掐着他的喉咙,钻进他的鼻腔,爬满他的大脑。
“下……下哪儿?”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船外那片,如同墨汁般,不起一丝波澜的,黑色海面。
“这水里……现在不就是那鬼东西的……洗澡水吗?我们下去……不是……不是等于直接泡进它骨灰里了?”
林默没有回答。
他已经脱掉了身上那件湿透的黑色t恤。
昏暗天光下,他背部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却像最精密的机械构件,每一寸,都充满了内敛的,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
他拿起那套黑色的,布满银色纹路的潜水服,动作流畅地,开始穿戴。
那不是普通的布料。
而是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的,合成材料。
另一套潜-水服,被他随手,扔到了阿四的怀里。
“穿上。”
两个字,没有温度,不容置喙。
阿四抱着那套入手冰凉,还带着一丝微弱电流触感的潜水服,感觉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死亡通知单。
“老……老板……这到底是什么高科技啊?”
他哭丧着脸,声音里带着哀求。
“是防辐射的,还是防鬼的啊?”
林默已经将潜水服拉到了胸口,他头也不抬,调整着手腕处的密封扣。
“都防。”
阿四的心,彻底凉了。
都防,意思就是,下面,既有辐射,又有鬼。
他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串数字。
月薪三万。
父母还没还完的房贷。
他购物车里那台最新款的,一直没舍得下单的,游戏机。
三秒钟后,求生的本能,与对金钱的渴望,在他扭曲的脸上,达成了一种,悲壮的,和解。
他咬着牙,开始飞快地,脱掉自己身上那件,印着“i&nbp;?&nbp;y”的,花里胡哨的游客衬衫。
牙齿,在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站在船尾的阿月,默默地,转过了身,给了他最后的,一点尊严。
但她的声音,却在风中,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不再是哭泣与哀求,而是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钢铁般的,坚韧。
“我弟弟……”
“他还在等着,你们去救他。”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阿四心中,那点可怜的,退缩的念头。
他胡乱地,将那件冰冷的潜水服,往自己身上套。
衣服很紧,紧得像一层人造的,冰冷的皮肤,将他每一寸的恐惧,都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老板……”
他一边费力地拉着拉链,一边喘着粗气问道。
“那个鬼东西……它不是在酒店里,附了我那倒霉兄弟的身吗?我们……我们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海中间来,到底是要干嘛?”
林-默已经穿戴整齐。
他戴上了那个造型奇特的,扁平的氧气面罩,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轻微的,失真。
“酒店,是终端。”
“这里,是服务器。”
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指向那片死寂的海面。
“那个怨灵,在用阿海的身体做‘遥控器’,用他的血做‘钥匙’,打开了这片怨念空间,和现实世界的,物理通道。”
林默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技术事实。
“这股柴油味,就是通道被强行打开的证明。”
“它在把那艘沉船里,积累了近百年的,所有污秽的东西,一点一点地,‘下载’到现实里。”
“我们再不下去,拔了它的网线。”
林默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透过面罩的镜片,冷冷地,盯着阿四。
“它就要把整艘潜艇,连同那颗,能把三亚从地图上抹掉的脏弹,一起,拖回人间了。”
阿四一个哆嗦,最后一点拉链,总算是,拉到了头。
就在林默检查完自己腰后的“斩龙”短刀,准备下水的那一刻。
“等等!”
阿月忽然,快步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红线缠绕的,黄色的,油腻腻的,纸包。
“这是……这是我阿公在我上船前,硬塞给我的。”
女孩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