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单膝跪在焦土之上,滚烫的尘埃透过甲胄的缝隙灼烧着她的皮肤,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抱紧怀中那面被熏得漆黑、却依旧顽强的赤红镖旗。
旗帜上熟悉的“林”字,此刻仿佛烙铁一般,烫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爹,镖……我给您送回来了。”她的声音嘶哑,混杂着尘土与血腥味,与其说是告慰,不如说是一句迟到了十年的誓言。
高岗之上,沈明远的身影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他手中的长剑还插在泥土里,剑锋倒映着冲天火光,也映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副将的劝阻声犹在耳边,可他心中只剩下决绝的杀意。
沈府,那个曾经代表着荣耀与权势的姓氏,如今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藏污纳垢、随时可能将整个北境防线拖入深渊的毒瘤。
他拔起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步步从高岗上走下。
他身后的亲卫默然跟上,组成一道森然的铁壁,将他与身后的一切彻底割裂。
林昭昭抬起头,恰好对上他走来的身影。
火光在两人之间跳跃,勾勒出彼此脸上相似的疲惫、决绝与深藏的痛楚。
他们的世界,在这一夜,被同一场大火烧得天翻地覆。
“你,到底是谁?”沈明远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林昭昭。
他看到了她匪夷所思的身手,看到了她对爆破时机的精准把控,更看到了她不惜性命也要夺回一面镖旗的执念。
这个女人,绝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人。
林昭昭缓缓站起身,将镖旗小心翼翼地卷好,背在身后。
她直视着沈明博,这个男人刚刚下令清算所有与沈府有旧的部下,其狠厉果决,让她心惊,却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叫林昭昭,忠义镖局总镖头林啸天的女儿。”她没有丝毫隐瞒,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十年前,我父亲护送一枚黑铁兵符,最终任务失败,镖局声誉尽毁,他也因此郁郁而终。临死前他才告诉我,那趟镖的终点,不是兵部,而是沈府后巷。”
沈明远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沈府!
又是沈府!
“镖单呢?”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昭昭从怀中掏出那张被汗水浸透、边缘磨损的旧镖单,递了过去。
“签收人是‘沈府管家’,但名字被人用墨水涂抹得一干二净,看不出笔迹。”
沈明远接过镖单,凑到火光下仔细审视。
那团刻意为之的墨迹,像一个无声的嘲讽,阻断了所有的线索。
他能想象,十年前,他那位身居高位的父亲,是如何云淡风轻地处理掉这个小小的“意外”,抹去一个忠诚镖师一生的清白。
怒火与寒意在他胸中交替翻涌。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林姑娘,你炸毁敌军火药库,是为立功,还是为了引我出来?”
“两者皆是。”林昭昭坦然承认,“我知道敌军粮仓被烧,必然会加强火药库的守备,但这也是他们最混乱、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我需要一场足够大的功劳,让你,镇北军少帅,无法忽视我的存在。我还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沈家的答案。”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沈将军,你刚刚下令清算沈府旧人,想必也对令尊的所作所为有所察觉。你我目的一致,都是要将深藏在军中、在朝堂的毒根彻底拔除。我需要你的权势,而你需要我手中的线索,以及……我的手段。”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有分量。
那是她作为现代顶级安保专家的自信,是她穿越而来最大的依仗。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敌军的嘶吼。
显然,粮仓和火药库的同时被毁,让敌军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一部分溃兵竟不顾一切地朝着他们这边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保护少帅!”副将厉声高喊,亲卫们立刻举盾上前。
沈明远却看都未看,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林昭昭身上。
“你要什么?”
“我要查清十年前兵符一案的全部真相,还我父亲一个清白。”林昭昭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此期间,我听你号令,为你冲锋陷阵。事成之后,我与沈家再无瓜葛。”
“好!”沈明远吐出一个字,随即猛然转身,长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夜色,将一名冲到近前的敌军将领劈翻在地。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响彻混乱的战场,“全军出击,歼灭残敌,今夜,我要让北蛮人知道,背叛大夏的下场!”
“遵命!”
震天的喊杀声中,林昭昭没有动。
她看着沈明远浴血奋战的背影,知道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