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耳中只剩下巨石滚落、机括崩毁的刺耳巨响，脚下的大地如同活物般剧烈颤抖、开裂，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在她身后疯狂追逐，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整座玄机城，这座凝聚了墨家百年心血的奇迹之城，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向着地心深处坠落、坍塌、自我埋葬。
“快走！”
沈明远的声音在狂风与巨响中显得有些失真，但他抓着林昭昭手腕的大手，却稳如铁钳，坚定地拖着她向前飞奔。
林昭昭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全凭本能在奔跑。
她的眼前不断闪回着银月最后那决绝而灿烂的笑容，耳边回响着她清脆而骄傲的声音：“告诉红绫姐姐，我没让她失望。”
失望？不，你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你用生命点亮了最后的希望！
还有陈墨……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用生命为她铸就盾牌的男人，他迎向玄机子时那毅然决然的背影，以及他临死前塞进她手中的那封密函，似乎还带着他最后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关于沈明远和玄机子的真实身份……交给礼部尚书。”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眼泪早已在逃亡的狂风中被吹干，只剩下眼眶中火烧火燎的刺痛。
她不能哭，她没有时间悲伤。
银月和陈墨的牺牲，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是为了让她把真相带出去！
“轰隆——”
身后传来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是玄机城主控核心彻底湮灭的声音。
一道强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烟尘与碎石席卷而来，沈明远猛地将林昭昭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抗下了这毁灭性的余波。
沈明远一口鲜血喷出，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林昭昭的手。
他强撑着站起来，拉着她冲向远处那唯一透着微光的出口。
终于，在最后一根支撑石柱轰然断裂，整个出口被彻底掩埋的前一刹那，两人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城外的土地上。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有风声呜咽，像是在为这座传奇城市的覆灭而哀鸣。
林昭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芬芳的自由空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巨大的悲恸和疲惫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趴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银月、陈墨，还有那些在机关城中未能逃出的义士……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在她脑海中闪过，最终都定格在死亡的那一刻。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决堤，滚烫地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背上，是沈明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活下来了，就必须带着他们的希望走下去。”
林昭昭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希望？
她的希望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那封滚烫的密函。
对了，还有这封信！这是陈墨用命换来的线索！
她撑起身体，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沈明远的胸前。
因为刚才的剧烈翻滚，他衣襟敞开，一枚古朴的银质怀表从他内侧的口袋中滑了出来，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那怀表上，镌刻着一个繁复而诡异的纹章——一头展翅的凶兽，踩着一轮残月。
林昭昭的脑袋里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
这个纹章……这个纹章她见过！
就在不久前，玄机子狂怒之下启动终极防御机制时，他胸口衣袍上那个用金线绣成的印记，就是这个图案！
一模一样！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一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是最冰冷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她的灵魂，让她遍体生寒。
她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震惊所取代。
她缓缓抬起手指，指着那枚怀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
风停了，呜咽声也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质问。
沈明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了那枚暴露在外的怀表。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有惊愕，有痛苦，也有一闪而逝的挣扎。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那短暂的沉默，对林昭昭而言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足以让她心中刚刚燃起的信任火苗彻底熄灭，化为冰冷的灰烬。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