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显眼的是村头的晒谷场,那里的水泥地被太阳晒得发烫,也晒着赤裸裸的嫌贫爱富。有户人家买了辆二手轿车,车刚停稳就有一群人围上去夸"有出息",递烟的手差点伸进车窗;另有户人家的老牛下了崽,男人牵着牛往家走,路过的人要么低头装没看见,要么撇嘴说"养这玩意儿能发财?"同样是添丁进口,轿车旁的笑声比牛栏边的吆喝声脆亮得多。
盖房子的事最能搅起村里的浑水。有钱人家起三层小楼,打地基时村委干部带着施工队上门指导,说"这位置风水好,得往高了盖";没钱人家想翻新漏雨的土坯房,刚把墙拆了一半就有人来说"占了公共地界",其实是嫉妒他家宅基地挨着路边。
更阴的是暗地里使坏,有人趁夜往新砌的墙根泼脏水,说"让他地基不稳";有人偷换工匠的卷尺,让窗户尺寸差了两寸,笑着说"这手艺还敢出来混"。同样是盖房,有人一路绿灯,有人步步碰壁,钢筋水泥里掺着的,全是看不见的偏心眼。
红白喜事的酒席上,这种分别更像扎眼的刺。条件好的人家摆酒,村委干部亲自帮忙写礼单,坐主桌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席间讨论的是承包水库的生意;条件差的人家办事,借了三户的桌椅才凑够场面,来的多是些沾亲带故的穷亲戚,喝的散装白酒辣得嗓子疼,话题永远绕着"今年的化肥又涨价了"。
收礼时更明显,给富人的红包要当众拆开喊数,给穷人的红包则被塞进裤兜,生怕别人看见里面的十块二十块。
田埂上的纠纷从来不是简单的你输我赢。有人的地挨着水渠,就故意把闸门关小,让下游的田旱得裂开口子,被发现了就说"水管自己坏的";有人看见别家的菜长得好,夜里偷偷把菜苗连根拔起,再撒上一把除草剂,第二天还假意去慰问"咋种的菜都枯了?"这些阴损的招数不用教,就像地里的虫子天生会啃庄稼,总有人擅长在暗处使绊子。
村里的低保名单像块烫手的山芋。该领的人家未必能领到,村干部的远房亲戚明明盖了二层小楼,却年年拿着低保补助;真正住着土坯房的老人,跑了三趟村委会,得到的答复都是"名额满了"。
有次镇上派人来核查,村干部提前给关系户通风报信,让他们把新买的彩电藏进地窖,再穿上打补丁的衣服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核查的人走后,地窖里的彩电又被搬出来,屏幕亮得晃眼。
孩子们在学堂门口也学得快。穿名牌球鞋的孩子总能当小组长,哪怕作业写得一塌糊涂;穿布鞋的孩子哪怕考了第一,老师也会说"别骄傲,小心摔下来"。
放学路上,一群孩子追打嬉闹,被追的永远是那个爹娘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他们喊着"没爹教的野种",石头子砸在背上比冰雹还疼。大人们看见了要么笑要么骂"小孩子打闹别当真",没人肯拉一把那个缩在墙角哭的孩子。
谁家有难时,最能看清人心。有人得了重病,借遍全村也凑不齐手术费,平时称兄道弟的人要么锁门要么躲着走,背后还说"这病就是无底洞,填进去就打水漂"!
可要是谁家突然得了拆迁款,哪怕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会找上门,拎着几斤水果就想分杯羹,说"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富了不能忘了本"。这"本"字说得多好听,其实就是看你兜里有没有钱。
拉帮结派的事更是家常便饭。村里分宅基地,同姓氏的几户凑在一起商量,把靠路边的好地都划给自己人,剩下的边角料留给外姓;选举村主任时更热闹,有家族势力的人家挨家挨户打招呼,说"不选我们家的人,以后别想走村里的路",吓得独居老人哆哆嗦嗦在选票上画圈。这些小团体像结在树上的毒瘤,看着不起眼,却能慢慢蛀空整棵树。
造谣生事的本事更是刻在某些人的骨子里。有个寡妇辛苦供女儿上大学,就有人说"她男人是被她克死的,现在肯定靠别的男人养着";有个退伍军人回村种地,总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在部队肯定犯了错才被开除"。这些话没根没据,却传得比广播还快,说的人唾沫横飞,听的人津津有味,没人在乎当事人夜里是不是蒙着被子哭。
村头的小卖部是是非的集散地。有人买袋盐也要赊账,老板娘就站在柜台后大声嚷嚷"这年头还有人吃不起盐";有人买高档烟酒,老板娘立刻笑脸相迎,把包装擦了又擦,还特意送个塑料袋"您这身份得用最好的袋子"。柜台前的玻璃罐里装着水果糖,给富人的孩子抓一把,给穷人家的孩子就假装没看见,糖纸在罐子里闪着光,像一串串势利的眼睛。
农忙时的互助更见人心。家境好的人家请人割麦子,每天管三顿饭还发工钱,来帮忙的人能排到地头;家境差的人家要收玉米,求了半天只来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