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吱一声嘛,你堂姐很生气啊,你要再不说话,你堂姐可就大动肝火伤了身子哦。”
“尚明奇?奇儿?小奇?”
尚明奇一点反应也没有。
萧清顾说了半天,说累了,就坐回去喝了杯茶水。
萧清顾一边喝,一边把目光悄悄落在尚榆晚身上。
她其实还有些后怕吧。毕竟是很重要的家人,还被杀过自己的人带了回来,当时没有立即动手把人抢过来,已经是非常能忍了。
萧清顾想得不错,尚榆晚着实被气狠了,同时心底也是一阵后怕。她口头上怒斥尚明奇,拍桌的右掌又何尝不在颤抖。
尚明奇双手握拳置于双膝上,耷拉着脑袋,微声嗫嚅道:“我也是尚家人啊......”
见这犟孩子终于有了动静,萧清顾眼睛一亮,忙问:“什么什么?大声点。”
尚榆晚眉头抖了抖,“我何尝不知你是尚家的子孙。”
萧清顾:“......”习武之人的耳朵都那么好使吗?
尚榆晚起身走到尚明奇跟前,半蹲下去,轻轻抬起他的手。
她低着头,一点一点拨开尚明奇的手指,让这孩子掌心朝上。厚茧映入她的眸中,宛若落水的巨石一般,将那眼底的深潭激起千层波浪。
尚明奇僵硬着身子,不敢抬头看尚榆晚。直到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他的手心里,才倏然仰起脖子。
尚榆晚垂着眸,目光凝在长满厚茧的手上。
萧清顾手里的茶杯置于桌上,静静看着尚榆晚的背影,还有尚明奇惊诧,愧疚,又心疼的神情。
“对不起。”
尚榆晚说话间,又是一滴泪坠入尚明奇的掌心之中。
“我没能,护住你们。”
“......”
尚明奇蹙了蹙眉,双手颤动,眼角不断滑落泪珠,“堂姐总是这样。”
“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却从没问过我们愿不愿意做你羽翼之下的无能之辈。”
“明明一切都做到了最好,却还是不断的责怪自己,厌弃自己。”
“一直道歉,一直道歉。明明都不是你的错。”
尚明奇反握住尚榆晚的手,硌得他的手茧都能感受到她手背薄皮之下的骨头。
“堂姐。”
尚明奇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你的头发,白了好多啊。”
萧清顾倏然落泪,随后悄悄把脸上的痕迹抹掉。
自从杨千沫死后,尚榆晚的白发便长得更多了。
萧清序看得见,十二看得见,姬素闲看得见,萧清顾看得见,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尚大人,你的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
尚榆晚,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啊。
尚榆晚缄默须臾,忽而轻轻的苦笑一声。
“堂姐怕啊。”
尚家被灭门,只剩十二和尚明奇两个人,她怎么舍得让他们冒险。
尚明奇哽咽道:“我和十二姐姐也怕。堂姐要是不在了,我们怎么办?”
“堂姐,我拿得起刀了,我不是小孩子。我能帮你,也能帮十二姐姐。我......师父不在,我一日也不曾懈怠过!”
白逍野跟着尚榆晚他们到处跑,已经很久没有回百家楼去见尚明奇了。
“可那日楼客明明与你说过我和楼主的情况,我们并无大碍。”尚榆晚话头一转,“你为何还要私逃来京都?”
尚明奇嘴唇动了动,“我......”
尚榆晚把人扶起来坐着。
“我记得你自小便明事理,有时候比二叔还要懂得审时度势。这次这般冲动,可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
百家楼到底不是内外部都固若金汤的势力,尚榆晚不是没怀疑过百家楼里还有往外通风报信的人。
尚明奇摇摇头,“是我自己的主意。”
“......”萧清顾默默递给尚榆晚一张帕子擦脸,随后便悄悄的坐远了些。
尚榆晚哦了一声,擦完脸之后把帕子收到怀里。
尚明奇忽然察觉不对,后背冒起一阵冷汗。
“所以。”
尚榆晚脸上的温情消失得一丝不剩。
“果然是你靠着一腔热血上了头,想一人来京都杀仇敌?”
尚明奇:“......”
遭了。
他险些忘了,堂姐要是被自己在意之人惹生气了,会习惯先给一甜枣,再狠狠打上一棒。
萧清顾在后边偷笑。
上个月尚榆晚偷偷带着烤鸭来找她,知道她用了早膳便在书房里睡到了中午之后,先是让她用了午膳,吃了烤鸭,之后可是狠狠的让她熬了个大夜呢——那夜萧清顾一直犯困,是尚榆晚时不时拿着戒尺狠狠敲几下桌子震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