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珩面沉似水,目光冰冷地扫过床榻边低声啜泣的女子,周身寒意翻涌,屋内温度一下子低了不少。
若非她是她亲近之人,若非她意在唤醒她,此刻自己定会取她性命
大夫说她伤了根本……是上次安阳之行埋下的隐患吗?
此番运送粮草,她一路上日夜兼程,加上明轩的离去更是雪上加霜。
待此间事了,回京后定要太医院倾尽全力为她诊治。
他倏然转身,拂袖而去。
刘晨曦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榻上之人,连忙快步跟上。
屋外廊下,齐天珩猛的驻足,背对着刘晨曦,声音艰涩低沉:“晨曦,你说她……为何还不醒?”
刘晨曦心中本就沉甸甸的,听得此问,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王爷,属下……不知。”
齐天珩听罢,久久无言。
***
屋内重归寂静,只余谢知遥独坐榻旁,他凝望着榻上沉睡的容颜,心中抽痛。
他小心翼翼地执起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拢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与无力。
“他走了,你就不想活了吗?你不是应承过他,要好好活下去,怎可轻易食言。你别忘了,你可是凤倾城,百折不挠的凤倾城。”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些微暖意。
这是他在清醒时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山洞那夜,昏厥时,是这双手为他不停搓揉、呵气取暖,让他不至于失温死去。
“凤倾城,醒过来,好不好?”他俯身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安阳之时,你曾说过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如今,你恩未报,岂能这样一直昏睡不起?”
“凤倾城……你听见了么……”
***
混沌之中,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喋喋不休,扰得她心烦意乱,片刻不得安宁。
她奋力拨开眼前的重重迷雾,决意要将那恼人的聒噪驱散……
睫羽轻颤,她努力挣脱束缚。
甫一睁眼,便见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包裹,一张男子的侧脸正贴在上面……
她以为这是在做梦,猛地闭眼再睁开,景象依旧。
她只得再次阖目,佯作未觉。用沙哑如砾石摩擦的声音挤出几个字:
“水……水……”
谢知遥身形猛地一僵,触电般坐直身体,慌忙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衾杯之上。
“要……喝水?好,好,你等等。”他匆忙起身,因动作太急,竟将身后的椅子撞翻在地,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却强忍着未出声。
他颤抖着手取过桌上茶壶,倒了半盏温水,回到榻边。
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倚靠在自己臂弯中,再将杯沿轻轻凑近她干裂的唇畔,“来,慢些喝,当心。”
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温柔与狂喜,此刻他心潮澎湃,竟比他十六岁高中魁首时更甚百倍。
你,终于醒了。
凤倾城微启双唇,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啜饮着温水。
连饮了两小杯,喉间那火烧火燎的干涩才稍稍缓解。
谢知遥又仔细扶她躺好,替她掖紧被角,这才重新坐下。
“多谢!”凤倾城垂着眼睫,声音依旧低哑,“我睡了多久?”
“五日。”
她心中苦笑:竟这般不中用,稍一劳累,便昏睡了五日。
“党项那边……情形如何?”她复又问道。
谢知遥看向榻上眉眼低垂的女子,长睫如扇,掩住了她所有情绪。
“暂无异动。你安心调养便是,这些事自有人操心。”
她如今气血两亏,再不可如从前那般殚精竭虑了。
“嗯。”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可是饿了?素素姑娘去为你熬粥了,稍后便来。”谢知遥打破沉默。
凤倾城微微颔首,便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我知他离世,你心如刀绞……”谢知遥斟酌着开口。
虽觉不大合适,但还是说了出来,“……可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人世间生离死别本是寻常,无论是至亲、挚爱还是朋友,终有先后。只要……活着时,彼此真心相待,无愧于心,便不算辜负……”
他只想将她从悲伤中拉出,不能让她一味沉溺于其中。
她的身子,可再经不起摧折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凤倾城倏然睁眼,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让这位风华无双的世家公子避无可避。
“谢知遥,”她的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你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世间风景无数,除却此处,处处皆是好风景。”
一席话落,谢知遥脸上血色尽褪,随即又涌上来,胀得满脸通红。
“我乏了,你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