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谦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上了黄桧一行。
“黄副将!”刘谦扬声喊道,“将军有令,此刻你若回头,既往不咎!”
黄桧脚步微顿,却未停歇。
心中冷笑:既往不咎!若非刘正刚愎自用,何至于让众多兄弟枉死沙场?此刻让他回头?回去送死吗?明知是绝路还要闯,他黄桧还没那么蠢!
“黄副将!别再犹豫了!跟我们回去!”刘谦身后的亲兵急声催促。
黄桧猛地停下,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阴鸷的目光扫过身边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最终死死地钉在刘谦身上。
一丝狠戾自眼底闪过,他毫无预兆地拔出腰间短刀,如毒蛇出洞,直扑刘谦面门!
今日,他绝不会回头!
既然刘谦不识相,非要挡他的活路,那就别怪他黄桧心狠手辣!
身后原本惶惶不安的士兵,见黄桧率先动手,那点残存的胆怯瞬间被求生的凶戾取代。
他们嘶吼着抄起兵器,如狼似虎地冲向刘谦几人——杀了这些追兵,他们才有活路!
否则,就算逃出生天,一个临阵叛逃的罪名压下来,全家老小都得跟着陪葬!
“铛!”刘谦险险架开那直取要害的冷冽刀光,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慨:“黄桧!你竟执迷至此!我们的刀,本该砍向敌人!何时竟对准了同袍?!”
少年心中剧痛,曾几何时这个比自己大一二十岁的军中老将也曾指点过自己拳脚。
因何?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就在刘谦竭力的抵挡黄桧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时,一道冰冷的寒意骤然从背后袭来!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少年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前透出的染血刀尖。
疼痛与巨大的困惑交织,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身体如断线的木偶般缓缓倒下,温热的鲜血迅速浸透了身下的泥土。
“父……亲……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死在党项人的手上,却倒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他……他死了?!怎么办?!怎么办!”那背后偷袭的士卒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滴血长刀的手剧烈颤抖。
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想过要杀这个曾亲热喊他“大哥”的少年……
“慌什么!”黄桧厉喝一声,手中短刀狠狠劈向最后一个顽强抵抗的亲兵,直至对方气绝。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冷酷的决绝:“死了就死了!记住!”
他阴冷的目光扫视着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冷寒如冰:“今日他们是死在党项人手里的!与你我何干?若非我们机警,此刻亦是刀下亡魂!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字——”他顿了顿,杀意弥漫,“休怪我翻脸无情,让他全家陪葬!”
*庆州·乡野*
“啊——!”一声凄厉的惨嚎撕裂雨幕,惊飞了林中倦鸟。
白芷看着夫人惨白如纸的面容,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紧紧握住夫人冰冷的手,恨不能替她承受这无尽的痛苦。
“夫人!用力啊!孩子头露出来了!您再使把劲!”稳婆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到现在宫口也仅开三指,再拖下去……只怕是母子俱亡!
“快!给夫人含参片!”稳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无犹豫。
她抓起旁边用烈酒反复擦洗过的剪刀,动作快如闪电,果断地剪开了产道!
一指长的创口裂开,她迅速放下剪刀,探手进去,稳稳托住那个小小的生命,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拽——
“生了!!”
这声呼喊如同天籁。早已在剧痛中煎熬得刘夫人,紧绷的心弦骤然断裂,最后一丝气力耗尽,彻底晕死过去。
她紧攥的双手无力松开,两枚被汗水浸透的平安符悄然滑落,跌入身下粘稠的血泊之中。
朱砂绘就的符文,在猩红的液体里缓缓晕开……
稳婆抱着那浑身血污、青紫的小小婴孩,颤抖着手指探向鼻端——微弱的暖意传来!还好——还活着!
她立刻将婴儿倒提,对着那小小的屁股,狠狠一巴掌拍下!
没有反应。
又是一巴掌,力道加重!
“哇……呜……”几声细弱如猫崽般的啼哭,终于艰难地划破了压抑的雨声和血腥气。
稳婆长舒一口气,连忙用干净的软布擦拭婴儿身上的血污。
车外,一直屏息凝神的车夫,也颤抖着双手合十,朝着混沌的天空深深拜下——苍天保佑!母子……平安!
*延州·延水*
李元皓面色阴沉如水,死死盯着对面那两个血染盔甲、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
区区四千残兵,竟几乎拼掉了他两万精锐!这口恶气堵在他胸口,让他恨得牙根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