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观星台便已燃起三十六盏青铜灯,灯芯裹着浸过香油的棉絮,火苗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映得四周幡旗上的北斗七星忽暗忽亮。
“……伏惟上苍,垂怜兆民,降福止灾,佑我社稷……”
国师烛影怯身着绣着日月星辰的白色祭服,正立于观星台中央。他口中的祝祷词随着香炉中的烟气一起远远地飘入朝廷,伴随着烟气愈来愈浓,群臣却低下头毕恭毕敬,没人敢在此刻说出一句话。
燕陇皇帝正位于上首,座下群臣毕至,他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手中的朝珠被不耐烦的甩动,徒留这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朝廷之上。
“时辰到。”
烛影怯喉间滚出一声低吟,一道闪着金光的法阵就此亮起,随着他口中晦涩的祝祷声微微颤动。忽然一阵风吹来,青铜灯齐齐摇曳,却“梭”的一声灭掉了。
烛影怯在法阵中央抬起了头,一条白绸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感受到一颗星辰正缓缓西沉,尾迹在墨色天幕下拖出淡淡的红霞。
烛影怯猛地一甩长袖,霎时间,笼罩在整个皇宫的白雾被一阵极强的气流冲散,意识到自己双目清明,在场的臣子将军无一例外松了一口气。
“国师到!”
观星台上灯火依旧,烛影怯的身影却已出现在金銮殿之中,他恭敬地朝皇帝跪下,垂落的衣角裹挟着刚刚吹散的炉香。
“圣上,盲臣夜观天象,朱辰星骤现,正指月临城方向,恐不出半月,必将有战火燃起。”
闻言,前排的几位大臣彼此面面相觑,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在殿中漫开,皇帝一皱眉头,他猛地将手上的朝珠甩在了龙椅一侧。
“肃静!”
殿内瞬间重归于寂静,只是众臣垂首,脸上仍然藏着未散的凝重。
“圣上。”
最先向前一步迈出的,是文臣石索敬。
“月临城正是我朝南边境,狄平人虎视眈眈,可前些日子驻守月临城的沈将军来信只道狄平近来安分,这………”
“石大人这是认为沈将军谎报军情吗?”
然而,大将军苏磊却先一步开口,语气甚是不客气。
“沈将军驻守月临城有五年之余,这期间月临城从未有过闪失,如今只因一句天象有变,石大人就要来请沈将军的罪吗?”
石索敬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他赶忙朝皇帝拱手。
“臣并非要请沈将军的罪,但是事关边境,这——”
“苏磊。”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石索敬,苏磊连忙上前拱手。
“臣在。”
“月临城到底如何?”
听到皇帝开口,苏磊不慌不忙的将怀中边关寄来的军信呈上。
“沈将军乃我亲自委派的手下,据他所说,狄平人这几日安分异常,甚至有了想要与我朝求和的迹象。”
“但是国师所言也并非错误,狄平人向来狡诈阴险,如若半月中狄平人想要烽火蔓延,那沈将军必然带着朝中军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然而皇帝却对那封军信并无兴趣,他只是扫了一眼便挥了挥手,宫仆恭顺的将其拿了下去。
“行了,你们这些文人在这吵个没完,不如这些打仗的臣子出去打死几个入侵的外族人。”
闻言,石索敬变了变脸色,他只是默默退了回去,有他这一遭,本就不敢露言的文臣顿时都缩的更远,一肚子谏言压在了最底下。
当朝皇帝重武轻文,又不理朝政贪图享乐,全靠着上一任皇帝留下的丰厚基底在支撑,燕陇王朝看似繁华,实则内忧外患,外有边境狄平人虎视眈眈,内有反贼兴风作恶。
“说起来,青山帮的帮主现在是否被捉拿?”
此话一出口,就连苏磊都沉下了脸,刚刚的从容消失不见。
青山帮,燕陇王朝最大的盗匪帮派,他们在三年前迅速崛起,随后便控制了燕陇王朝东部的山区,然而这些盗匪不抢平民,反而多次洗劫本地官员贵族,衙门多次上书朝廷请求围剿,但损失惨重,无一次成功。
苏磊将军之所以能被皇帝重用,正是因为他擅长派兵打仗,然而最后一次他亲自带兵围剿青山帮,结果却是惨败回朝,再加上重军都留在朝廷保护皇帝,此事只能暂时作罢。
但青山帮的帮主就在这一次落入众人眼中,此男子异常神秘,他带领青山帮排兵布阵,只此一人单挑苏磊,最后却是完胜,苏磊甚至没有看到他被遮蔽住的容貌。
忽然,一人上前,此人正是当朝太子,孟纵远。
“父皇,儿臣早日便已经布局,就为了有一天能在围剿青山帮时派上用场,如今父王终于想起此事,不知是否感兴趣听一听儿臣的计谋?”
太子孟纵远,当今皇帝膝下第三子,此时的他面容恬淡,仿佛早已经做好准备。
“哦?”皇帝来了兴致。
“那你倒说说看,到底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