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朝霞将云海染成蜜色,琉璃瓦上凝结的晨霜折射出细碎金光,给这座饱经沧桑的仙山镀上一层新生的希望。
谢天机望着天边翻涌的赤霞,月白长袍在山风中轻轻鼓动,三千年独战异域的阴霾竟在这一刻被朝阳尽数驱散。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昆仑特有的冷冽气息,唇角不自觉扬起许久未见的弧度。
"我准备去桃林看看。"他转身对身旁的夙瑶和天墟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与怅然。
"我我我,我也跟着谢前辈去!"
话音未落,汐音像只欢快的蝴蝶般蹦跳着冲过来,绯红的鲛绡裙摆扫过满地霜花。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发间珍珠流苏与铃铛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谢前辈偏心,我都看见你给玄霜妹妹好宝贝了,也不给我,哼......"说着,她故意嘟起嘴,朝云渊投去求助的目光。
云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不可对前辈无礼。
然而在场众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小姑娘的俏皮话。
谢天机看着汐音这副娇嗔的模样,想起了当年桃林中那个古灵精怪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温暖。
"你这惫懒的小娃娃,"他佯装板起脸,眼中却满是笑意,"你想要啥?"
"前辈给的都是大造化,我不挑,当然是越多越好啦!"汐音眨巴着琉璃般的眼眸,狡黠地吐了吐舌头。
她身后的云渊无奈地摇头,却也忍不住宠溺地笑了笑。
谢天机被她逗得朗声大笑:
"好!明天给你。"这句话让汐音立刻欢呼起来,蹦蹦跳跳地挽住云渊的手臂,开心得像个得到糖块的孩子。
等这场小闹剧结束,夙瑶才神色黯然地开口:
"之前雷渊暴动,桃园已尽数被毁,哎......只能等来年再重新栽种......"她望着远处的方向,眼中满是痛惜。
那些历经百千年岁月的桃树,曾见证过昆仑无数传奇,如今却在雷劫中化作焦炭。
"无妨,我也只是去看看......"谢天机轻声说道。
然而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却瞒不过在场众人。
三千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桃林中的嬉笑怒骂、月下的海誓山盟,都随着这一声叹息,化作心头难以磨灭的印记。
众人朝着桃园方向走去,沿途的景色与天璇殿前的明媚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繁花似锦的山道上,如今散落着焦黑的花瓣残片,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当桃园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曾经如云似霞的桃林,此刻变成了一片焦土炼狱。被雷电劈中的桃树扭曲着枝干,碳化的树干在朝霞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有的像张牙舞爪的恶鬼,有的则如垂死者伸出的枯手。
地面上的土壤呈现出奇异的色彩!焦黑中夹杂着紫色的雷纹,金色的息壤残余在裂缝中闪烁,仿佛大地在这场劫难中留下的伤痕。
夙瑶的眼眶瞬间红了。作为昆仑神女,这片桃林不仅是圣地,更是她从小嬉戏、长大后与天墟定情的地方。每一棵桃树都承载着她的回忆,如今却只剩下满目疮痍。
天墟默默握住她颤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疤痕,那是她在雷渊之战中留下的印记。
谢天机却一步一步,缓缓走进这片焦土。
他的月白长袍很快就沾上了黑色的灰烬,绣着星辰纹的靴底踩过碎裂的桃枝,发出细碎的声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千年的某个春日,妗儿穿着明黄的碎花裙,赤着脚在桃树下追逐彩蝶。某个夏夜,她倚在他肩头,数着天上的星星,发间的雪松香混着桃香的甜香,萦绕在他鼻间。
"谢前辈......"玄霜担忧地唤了一声,却被天墟抬手拦住。他们都明白,此刻的谢天机,早已沉浸在回忆的洪流中。
谢天机停在一棵倾倒的古桃树前,树干上还残留着些许未完全碳化的树皮,上面刻着的字迹几乎无可辨认。
谢天机却凭着记忆,依然能清晰辨别出来!
那是三千年的某个傍晚,妗儿用匕首刻下的"谢"字,旁边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只小兔子。他颤抖着伸手抚摸那些刻痕,仿佛能触碰到当年少女俏皮的笑容。
"大木桩子,你看我刻得多好看!"记忆中,妗儿举着匕首,得意地晃了晃,"等我们老了,就来这里住下,每天吃桃子,看星星......"
风掠过焦土,卷起几片黑色的碳化残片,落在谢天机肩头。
他恍惚间看见,在漫天桃雨中,那个穿着明黄衣衫的少女正朝他跑来,发间的玉胜在阳光下闪烁,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桃林深处。
然而当他眨了眨眼,眼前却只剩下扭曲的枯木,和自己落在灰烬中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