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玄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杨凡的肩膀。
“既然是死局,那就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他猛地站起身,亲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略显凌乱的衣冠。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
“死,就死吧。”
“总好过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乞求那阉贼的怜悯!”
他说完,再看杨凡,毅然转身,大步朝着帐外走去。
“本宫,回东宫了。”
“是生是死,是为龙为虫,就在今夜了!”
他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老长,显得有些萧索,但那根脊梁却挺得笔直!
他正走向自己的宫殿,也正走向自己的命运。
是王座,还是坟墓,今夜便见分晓!
李成玄就这么走了。
空旷的中军大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杨凡,一个人坐在那儿。
他面前那杯茶,早凉透了,浑浊的茶水里映着他那张比冰还冷的脸。
他在想。
绞尽脑汁地想,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坐着等死?
开什么玩笑!
他杨凡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束手就擒这四个字!
李成玄回东宫,是去赌命,赌他那个皇帝老爹,心里还剩下多少父子情分。
毕竟血浓于水,虎毒还不食子呢。
也许嘉靖帝气消了,念着是自己亲儿子,还能留他一条狗命。
可他杨凡呢?
他算个屁!
一个没根没底的外人,一个早就被老阉狗刘瑾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杨凡百分之百地确定,只要自己落到刘瑾手里,那老东西绝对会把所有他能想到的酷刑,全在自己身上招呼一遍!
到时候,能痛痛快快地死,都是一种奢侈!
所以,他没有退路。
一步都不能退!
只能向前!
可问题是,怎么向前?
就凭手底下这一千一百个兄弟,去硬碰硬地干那十万京营?
那不叫勇猛,那叫送死,纯纯的愚蠢!
就在杨凡心乱如麻,几乎要被逼进死胡同的时候——
“唰啦!”
帐篷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
邓玉,一身风尘仆仆的百姓打扮,一头冲了进来。
他那张粗糙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慌乱。
“将军!”
他连军礼都忘了行,声音嘶哑地吼道:
“不好了,出大事了!”
杨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说。”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邓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几乎是泣不成声地挤出了那个最坏的消息:
“他……他才刚进东宫的门啊!”
“就被早就埋伏好的御林军,给按住了!”
“现在正被五花大绑,往天牢的方向押去呢!”
“将军,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
邓玉绝望地看着杨凡,那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迷茫和无助。
主心骨,塌了。
他们这群刚跟着太子干的乱党,一瞬间就成了没娘的野孩子。
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杨凡听着他那发颤的问话,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反而抬起眼,死死地盯着邓玉,反问了一句。
“老邓。”
“你,怕死吗?”
邓玉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挠了挠自己那乱成鸡窝的后脑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憨笑。
“怕,咋不怕嘞,俺家里还有婆娘娃儿等着吃饭呢。”
他顿了顿,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不过……怕有啥用?”
他的眼神,是一种被这个时代驯化过的顺从。
“自古不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现在是皇上要弄咱们,那还有啥好说的?”
“大不了,就是脖子上挨一刀的事儿!”
他看着杨凡,突然咧开嘴,那笑容里竟透出一股子豪迈。
“再说了,俺这辈子能跟着将军您,在玉门关砍过胡人的脑袋,在京城里削过刘瑾那老阉狗的面子,够本了,真他娘的值了!”
“就算现在就死,到了下边,跟阎王爷都有牛逼吹了!”
听着邓玉这番糙得掉渣,却又真诚无比的话,杨凡心里一热。
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滔天的不甘和愤怒!
他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他不是这个封建王朝土生土长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