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寒风凛冽,吹散了帐内压抑的气息,也吹不散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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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京,许府,书房。
炭盆烧得正旺,驱散着深冬的寒意,却驱不散许淮沅眉宇间凝结的霜色。他裹着厚厚的裘氅,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翻阅密信时,那双深邃的眼眸偶尔闪过鹰隼般的锐光。
“少爷,汪家那边,线已经埋下去了。”冬生低声道,将一份誊抄的账目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三年前那批‘损耗’的军械,走的是汪家二爷汪明礼的私库,经手人叫钱老六,如今在汪家京郊的庄子上做管事。他有个姘头,是南风馆的琴娘,嘴不太严,尤其喝了酒之后。”
许淮沅指尖在账目上划过,落在“钱老六”这个名字上,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却清晰。
“告诉夫人,让她准备一下,后日去护国寺上香祈福。记得要‘偶然’路过南风馆后巷,‘恰好’听到那琴娘与人吃酒诉苦,再‘无意间’提及钱管事曾吹嘘过替主家办过天大的事,见过‘会咬人的铁家伙’。”
冬生心领神会,“是。定会安排得‘自然’,让该听到的人‘恰好’听到。”
许淮沅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另一份密报,是关于北山爆炸案的后续,“那夜驻守北山的私兵死的死,被抓的抓,只是个个嘴巴都严的很,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了,可是我听说有个侥幸逃脱的小兵,刚到那北山不久,对许景川还没那般忠心,这个人找到没有?”
“找到了,一直隐姓埋名在江南织户家做苦工。我们的人已暗中接应,三日内可秘密抵京。”冬生回道,“二老爷当时为压下此事,亲自派了府中得力护卫去‘善后’,其中一人叫赵三,好赌,年前刚被二老爷寻了个错处赶出府,如今在城南赌坊混迹,欠了一屁股债,对二老爷怨气不小。”
“好。”许淮沅眼中寒芒一闪,“让赵三‘意外’得知那逃匿小兵即将抵京的消息,再给他指条‘明路’……”
他向后仰了仰身子,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一口饮尽,顿了顿才开口,“告诉他,想活命,想还债,就去向能扳倒许景川的人‘告密’。引他去寻……安平公主府外负责采买的管事,想来后面怎么做,不用你我再操心。”
冬生点点头。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驱虎吞狼的绝杀。
许景川一旦得知有漏网之鱼抵京,且可能威胁到他,以他狠辣多疑的性子,必会再次出手准备灭口!
而安平公主叶菀,经过上次的事儿,早已对许景川这条不听她话、又试图左右逢源的毒蛇心生不满,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和把柄将其彻底拔除。如今,一个现成的、涉及人命和阴私的铁证,一个被仇恨驱使的告密者,主动送上门来,叶菀岂会放过?
“汪家军械案是引子,让汪家自乱阵脚;北山旧案是刀,直刺许景川心窝。”许淮沅的声音冷得像冰,“叶菀要立威,要清除异己,更想走好这条迈向权力之巅的大道,那么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去做。那么,这把递到她手里的刀,她也就一定会用,而且会用得又快又狠。”
布局环环相扣,利用人性的贪婪、恐惧和野心,将对手一步步引入死局。许景川以为自己在朝堂之中,在与许家,或者说与叶菀之间游刃有余,却不知早已成了多方博弈中一枚注定被舍弃的棋子。
冬生看着自家少爷苍白瘦削的侧脸,心中凛然。
少爷的病躯之下,是算无遗策的冷酷心智……
只是这他这幅身体……
又还能撑多久呢?
三日后。
正如许淮沅所料,那藏匿起来的小兵秘密抵京的消息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立马便有人有了动作。
夜沉而静。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里,有人拉开门,透过细小的门缝确认来人后才扯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侧身让开。
“二爷睡了吗?”
“没呢!”门后那人锁上大门叹了口气,“爷正烦着呢。”
来人遥遥看去。
白日里精心打理的花木在浓重的夜色里只剩下幢幢黑影,夜风穿过回廊,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阴森。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
他叹了口气,赶紧走入书房。
屋内,许景川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雨前龙井。他脸上惯常挂着的温和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如深潭的平静。烛光在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冰封的古井,只有偶尔跳动的烛火映照下,才闪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厉芒。
“二爷!”
许景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