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宁看着这个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爱意的丫头,突然有些羡慕她的直白,“兰若,我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你这样的勇气。”
阿兰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佩服本姑娘就对啦,我和你讲,正视自己的情感没什么丢人的,成便成,不成我就追,实在不成就拉倒,反正人长了嘴,不用来表达自己岂不是亏了?”
也是。
谢晚宁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对了,”阿兰若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喂,我听十一说,你和许大人……闹掰了?”
谢晚宁顿时噎了噎。
这个十一!什么时候这么大嘴巴了?
然而阿兰若此时却已经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开口,“你们两个都是奇怪,明明能携手同心的,却非要分崩离析。一个自认为隐瞒是对对方好,一个内心防备,总是下意识地揣测对方的动机……你们这样对吗?”
谢晚宁愣了愣,“什么……”
“我之前听十一说过你的故事,虽然他说的不多,但是我也很佩服,我觉得你是一个懂得借力打力的人:天机楼是你成长的地方,你在这里活下去,但是它却并非你最终想依靠的地方;就连那劳什子公主麾下,包括这里,这军营,都是你为了摆脱天机楼追杀同时成就自我的地方吧?”
远处,夕阳渐落,篝火昏黄的光在阿兰若的脸上跳动,她的神情难得有些老成持重,“我佩服你,你靠自己的同时还学会了借力与共生,能调配周围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去稳稳地托举自己……那么为什么不试试,用这种智慧,放下那么一些些防备,让你自己获得幸福?”
谢晚宁吸了口气,然而那口气却梗在喉咙口,半晌没能吐出。
她抬眼看向阿兰若。
篝火昏黄的光线在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天真烂漫、甚至有些咋咋呼呼的脸上跳跃,此刻却奇异地勾勒出一种近乎陌生的深邃轮廓。
这个她一直视作心思单纯、甚至有些幼稚直白的姑娘,此刻的眼神却像沉静的深潭,映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着她谢晚宁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心绪。那些话——关于天机楼的利用、关于公主麾下和军营的算计、关于她“借力打力”的生存之道——竟然如此精准,如此透彻地从阿兰若嘴里说了出来。
那个只会缠着十一问东问西、一知半解、时常闹些无伤大雅笑话的阿兰若,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洞悉人心的眼光?
是十一告诉她的?不,十一虽然知道些,但绝不可能剖析得如此深入骨髓。
这是阿兰若自己的……领悟?
而这些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她层层设防的心锁。
那些她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的算计、那些支撑她在绝境中攀爬的冰冷法则、那些她用来隔绝伤害也隔绝温暖的智慧,就这样被阿兰若用一种近乎悲悯的佩服语气,赤裸裸地摊开在了篝火的光晕下。
“放下那么一些些防备,让你自己获得幸福?”
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猛地扎进了她刻意忽略的、早已麻木的某个角落。
防备……这几乎是她刻进骨血的本能。
从天机楼的血雨腥风里爬出来,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每一次信任都可能万劫不复。她习惯了揣测,习惯了权衡,习惯了把真心裹上层层算计的硬壳。这难道不是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唯一方式吗?她一直如此坚信。
可阿兰若说,这是错的?至少,在她和许淮沅之间……是错的?
她想起那个人的眼神,有探究,有关切,或许也曾有过被拒之门外的受伤?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隐瞒是保护,是避免将对方拖入自己的泥潭,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好”。而对方那些她曾解读为试探、为不信任的举动,原来在她下意识的“防备”视角下,早已被扭曲了本意?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迅速湮灭在夜色里。谢晚宁怔怔地望着阿兰若,那张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沉静甚至有些“老成持重”的脸,第一次让她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当然这压力不是来自武力或权势,而是来自一种洞穿灵魂的、带着温度的审视。
阿兰若的每一句话,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一圈又一圈混乱的涟漪。那些她赖以生存的法则,那些她构筑坚固的心理堡垒,在阿兰若这突如其来的、直指核心的“通透”面前,似乎开始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惊的裂响。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城墙之上,凄厉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如同滚雷般传遍整个镇北关!
“敌袭——戎人来了——”
城楼上瞬间警钟长鸣!守军如同被惊动的蚁群,迅速涌上城墙。
谢晚宁神情一凛,立马抛开了刚刚的话题,冲向城墙之上。登上城楼望去,只见关外黑压压一片,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数不清的戎人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粗犷的呼喝声和战马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