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虎吞狼…置于前沿…”刘表喃喃重复,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已被说动。将刘备这头受伤但爪牙犹在的猛虎,驱赶到与强敌曹操搏杀的前线,无论结果如何,对荆州都利大于弊。
“父亲!”一直沉默的长子刘琦,此刻终于忍不住起身,脸上带着忧色与一丝恳求,“新野地狭民贫,直面曹贼兵锋,玄德叔父仅千余疲卒,如何能挡?此非安置,实乃将其置于死地啊!恐寒了天下英雄投奔之心!况玄德叔父乃帝室之胄,忠义仁厚,若如此苛待,岂不令宗亲寒心?”刘琦性格宽厚,对刘备的遭遇颇感同情。
“兄长此言差矣!”次子刘琮在蔡瑁眼神示意下,立刻反驳,“蒯公之策,老成谋国!新野虽为前线,亦是实打实的一县之地!父亲拨付粮秣,允其屯驻,已是莫大恩典!难道要将富庶的江陵、南郡让与他不成?刘备若真有本事,自能在新野立足,为我荆州屏障;若无能,败于曹军,也怨不得旁人!此正可验其是否真为‘英雄’!”刘琮年轻气盛,受蔡瑁影响甚深,话语间对刘备毫无敬意。
蔡瑁见刘表似已被蒯氏兄弟说服,心知强求驱逐已不可能,立刻转换策略,但求将刘备推得更远、处境更险:“主公!蒯公之策固佳,然末将以为,尚可更进一步!新野虽为前沿,然城池尚存。不若令刘备驻军于新野以北,更靠近南阳边境的博望坡!彼处地势开阔,无险可守,直面曹军铁骑!更能‘激励’刘豫州奋勇杀敌!再者,可严令其部,不得擅自向南越过新野界限,以防其窥伺我荆州腹地!所需粮秣,亦只按最低标准供给,使其勉力维持即可,断不可使其坐大!”这几乎是将刘备赤裸裸地抛在曹军刀锋之下,且断绝其任何后路与发展的可能。
厅内再次陷入争论。支持蒯氏兄弟“新野屏障”策略的文官与部分持重武将,与蔡瑁、张允等欲置刘备于死地的强硬派,各执一词。刘表的目光在长子刘琦的忧虑、次子刘琮的急切、蔡瑁的狠厉、蒯氏兄弟的深谋之间反复逡巡。作为一方之主,他既要考虑荆州的安危,又要顾及宗亲情谊与天下人的看法,更要平衡内部错综复杂的派系力量。
良久,刘表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抬手,止住了厅内的争论。目光最终落在地图上那个小小的“新野”标记上,仿佛下定了决心。
“诸公所言,皆有道理。”刘表的声音恢复了州牧的威严与沉稳,“玄德乃汉室宗亲,同气连枝。其来相投,我若拒之门外或苛待过甚,必遭天下非议,亦非仁者所为。然荆州安危,系于一身,亦不可不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蔡瑁和蒯良,“德珪所忧,不无道理;子柔、异度之策,老成持重。就依子柔、异度之议!”
他提高了声调,做出最终裁决:
“其一,拜刘备为左将军,领青州牧(遥领虚衔,以示尊崇),宜城亭侯(给予爵位,稍加安抚)。
其二,即日拨付粮草三千斛,军械甲仗若干,助其整军。
其三,命其率本部兵马,屯驻新野县城!新野一应军政,由其署理,可自行招募流民,充实户籍兵源,以御北疆!此为实授,予其根基之地!”
刘表特意强调了“新野县城”和“署理军政”,而非蔡瑁提议的城外荒野博望坡,算是给刘备留下了一丝喘息和发展的空间。
但紧接着,他的语气转为严厉,目光如炬地看向蔡瑁、张允:“然!蔡都督听令!”
“末将在!”蔡瑁起身抱拳。
“命你部严密监视新野方向!刘备部众,非奉我命,不得擅自南下越过新野界碑!其粮秣补给,按季由襄阳拨付,数额…以维持其部基本生存、戍守新野为限!具体细则,由蒯别驾(刘先)会同治中(邓义)拟定!”这无疑是在刘备脖子上套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既限制其活动范围,更卡住其发展的命脉——粮草。
“末将遵命!”蔡瑁大声应诺,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冷酷而得意的弧度。虽未将刘备置于博望绝地,但将其困在新野这座紧邻前线、资源匮乏的孤城,并扼住其粮道,这头猛虎的爪牙,终究还是被牢牢束缚住了。刘琦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刘先、邓义!”
“属下在!”
“安置诏令及粮秣文书,由你二人即刻草拟,用印后,速遣使送往刘备营中,并督促其克日启程,赴新野上任!不得延误!”
“遵命!”
尘埃落定。刘表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众人各怀心思,躬身行礼,鱼贯退出这间决定了刘备未来数年命运的大厅。蒯越与蒯良对视一眼,眼神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深沉的算计达成后的平静。蔡瑁与张允并肩而行,低声密语,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刘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