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共壤’。”守书人的星图铺在地上,图上的坐标正和脚下的土地重合,“所有心锚的根都扎在这儿,你的忍冬藤,默的培养皿,狐妖的槐树,脏辫男的地下室……看着是各归各的岸,底下的土早连成了一片。就像渔民靠港时撞的那声‘咚’,和游子喝的热汤,听着不一样,其实都是‘被接住’的动静,这动静落进土里,就能长出东西来。”
话音刚落,狐妖脚边的土里突然冒出棵小槐树苗,苗上挂着颗青涩的野莓——是她当年扔在青丘篱笆外的核,本以为早烂了,没想到在共壤里发了芽。“阿月总说我乱扔东西。”她笑着伸手碰树苗,树叶立刻沙沙响起来,像阿月嗔怪她时的语气,“原来扔出去的念想,只要心里还记着,土就肯养着。”
脏辫男蹲下来,指尖在地上划了道音符,音符落进土里,竟长出丛野蔷薇,花瓣上还沾着点粉笔灰——是地下室墙上的涂鸦褪下来的颜色。他想起乐队散伙那天,主唱把吉他砸在墙上,粉笔灰簌簌落了他们一身,当时觉得是结束,现在看着蔷薇丛里藏着的半截断弦,才明白那是另一种开始。“原来没说出口的‘还想一起唱’,土都听着呢。”他摘下片花瓣,花瓣里浮出段跑调的合唱,是他们第一次写歌时,五个人荒腔走板的样子。
默的光脉缠上身边的一块石头,石头缝里立刻钻出株薄荷,叶子上的露珠滚下来,落在土里洇出片淡绿——像实验室窗台上那盆总被她浇多了水的薄荷,师父总说“多了就多了,水汽重了才凉快”。她摸着薄荷叶,突然想起有次实验失败,她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哭,师父没敲门,只是往窗台上放了杯加了薄荷的水,那味道此刻顺着叶脉漫出来,比任何安慰都清楚。“原来没说出口的‘谢谢您’,土也记着呢。”
洛尘的平衡之剑往土里插了半寸,剑柄的符号亮起时,周围的土里冒出无数根忍冬藤的须,须上打着小小的结——是他每年帮师父给藤条捆扎时打的结,有松有紧,歪歪扭扭,师父总笑他“手笨却认干”。藤须缠在一起,渐渐织成个小小的篱笆,篱笆边冒出个石墩,墩上放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沉着片茶叶——是师父常用来喝凉茶的那只,他总嫌碗丑,师父却说“豁口的地方能接住漏下来的茶,不浪费”。
渊烬核心悬浮在共壤中央,第九个符号的灯塔光柱里,开始落下些金色的粉末,粉末一沾土,就长出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有的叶子是船票的形状,叶脉里印着“回家”的日期;有的花托是行李箱的模样,花瓣上画着十字路口的箭头;还有的果实像褪色的照片,咬开一口,里面全是石板路的碎影。
“这些是‘没落地的念想’。”系缆人的声音突然从土里传出来,他的船缆不知何时缠在了灯塔的根上,“有人把‘去远方’的票攥了一辈子,票根烂了也没敢迈出步;有人把‘回家’的念头藏在抽屉里,总等‘混出模样’才肯打开——其实念想哪用等完美?就像这共壤里的花,哪怕是张揉皱的船票,埋进土里也能发芽,关键是你得肯弯腰,把心里那点‘不敢认’的怯,变成‘就这么着’的定。”
他的话音刚落,脏辫男突然把那张泛黄的演出海报埋进土里,海报一沾土,就长出棵开满音符的树,树上挂着个破了洞的拨片——是当年乐队散伙时,他赌气扔掉的那片。“以前总觉得没站上大舞台是遗憾,”他摸着拨片笑了,“现在才明白,能有群人陪着唱到嗓子哑,本身就是礼物。”树影里立刻传出阵笑声,是鼓手踩错拍子时,他们笑到肚子疼的动静。
默把那张浸了水的字条埋进土里,字条周围立刻长出片培养皿形状的叶子,叶子上的水珠里,浮出师父擦实验台的背影。“以前总怕辜负他的期望,”她轻声说,“现在才懂,他要的不是我做出多大成就,是我累了敢回那个窗台晒晒太阳。”水珠突然落下,砸在土里,冒出个小小的“默”字,和她当年刻在培养皿底的记号一模一样。
洛尘把平衡之剑的剑柄贴在地上,剑柄的符号印进土里,长出棵忍冬藤,藤上开着朵特别小的花,花心刻着师父的名字。“以前总想着要替他守住族群的平衡,”他摸着花瓣说,“现在才明白,他教我的不是怎么守,是怎么在自己的土里站稳——就像这藤,哪怕被风吹断了枝,根还在,就还能开花。”
随着最后一片花瓣舒展,渊烬核心的第九个符号突然大放光明,灯塔的光柱里落下无数光粒,光粒落在每个人的手心里,凝成个小小的种子:洛尘的种子是忍冬藤的形状,默的是培养皿,狐妖的是野莓核,脏辫男的是断了的吉他弦。
“这是‘归粒’。”守书人把自己的星图也埋进土里,星图一化,就长出棵小小的指北草,草叶永远朝着灯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