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天亮时，陈奶奶的窗玻璃上，冰花变成了星图。

    煤炉还在安静地燃着，炉膛里的火苗，一半是光域的金，一半是虚空的蓝，却都透着股人间的暖。客人已经不见了，炉圈上留着半块烤红薯，皮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瓤，上面用糖霜写着：“谢谢婆的火。”

    陈奶奶把红薯掰成两半，一半放在老伴的遗像前，一半自己吃着，甜丝丝的，像把所有的岁月都化在了嘴里。

    胡同里的烟囱还在冒烟，烟在半空汇成一片云，云里飘着无数细小的火苗，落在每家的屋顶上，像给瓦片镀了层光。张大爷在扫雪时，发现雪地里藏着颗透明的晶体，捡起来捂在手心，慢慢融化成水，水里漂着个小小的煤炉，炉上坐着把铝壶，壶嘴里喷出的蒸汽，在他手心里，开出了朵光暗交织的花。

    陈奶奶坐在煤炉边纳鞋底，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跟炉膛里的火苗声刚好合上拍。窗外的冰花星图正在慢慢融化，化成水，顺着玻璃流下来，在窗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洼里映出的，不是胡同的灰墙，是片璀璨的星空，星空中最亮的那颗，正像煤炉里的火苗一样，暖暖地跳着。

    胡同口的风还在刮，但谁也不觉得冷了。

    因为每家的煤炉里，都藏着颗星星，正用人间的烟火，烤热着漫长的冬。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