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岐仁堂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是一对母子——母亲王秀兰攥着个布包,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身后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材壮实,脸却有些青白,走路时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捂着上腹部,额头上渗着细汗。
“岐大夫,您快给看看我家晓阳!”王秀兰一进门就朝着里间喊,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胃都痛了小半年了,县城医院跑遍了,中药西药吃了一箩筐,还是不管用,昨天夜里疼得直打滚,今天一早我就拉着他来您这儿了!”
里间的布帘被掀开,走出来个五十多岁的大夫,穿件浅灰色的棉麻褂子,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正是岐仁堂的坐馆大夫岐伯安——老街人都喊他岐大夫。他手里还拿着本翻旧的《脾胃论》,见母子俩着急,连忙放下书,搬了两把椅子让他们坐:“别急,先坐下慢慢说。晓阳是吧?先把手伸出来,我把个脉。”
崔晓阳依言坐下,把左手搭在脉枕上,眉头还是皱着,捂着胃的手没敢挪开:“大夫,我这胃就像揣了块冰,一疼起来钻心,有时候还拉肚子,吃点东西就胀得慌,反酸水。”
岐大夫指尖搭在崔晓阳的腕脉上,眼睛微闭,片刻后又换了右手,接着伸手撩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舌苔,才开口问:“晓阳,你平时饮食怎么样?是不是爱吃油腻的、凉的东西?”
这话一问,王秀兰先接了话:“可不是嘛!这孩子打小就嘴馋,我们家开了个小饭馆,他天天在店里守着,顿顿少不了红烧肉、酱肘子,夏天更是冰啤酒、冰可乐不离手,说身上热,喝凉的舒服。去年秋天他得了场‘打摆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找了个大夫给开了药,还让用凉井水送服,说不能吃热的,结果病没好,倒添了呕吐拉肚子的毛病,从那以后,胃就没好过!”
崔晓阳叹了口气,补充道:“大夫,我之前总觉得身上热,朋友说我是‘上火’,让我吃点牛黄解毒片、黄连上清丸,说能清热。后来打摆子,那大夫给我用了药,也是凉性的,吃了之后就开始胃痛,一开始还能忍,后来越来越重,有时候疼得直冒冷汗,连觉都睡不好。今年春天我帮家里管进货,天天对账到半夜,压力大,前阵子突然就爆发了,吃不下饭,喘不上气,坐都得靠个人扶着,我妈都快急疯了。”
岐大夫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纸笔,一边写一边说:“晓阳,你这不是‘上火’,是典型的‘气虚发热’。你家开饭馆,顿顿大鱼大肉,看着吃得好,其实脾胃早累着了——脾胃就像家里的厨师,天天让它做满汉全席,它哪扛得住?时间长了,脾胃的‘气’就虚了,气不足,不能固摄身体,就容易觉得热,这时候该给厨师‘搭把手’,不是往灶里泼凉水。”
他顿了顿,指了指崔晓阳的舌苔:“你看你这舌头,颜色淡,苔白滑,脉摸起来弦细而微——弦脉是肝脉,你压力大、老烦恼,肝气郁住了,就像水管堵了,水流通不畅;细脉是气血不足,微脉是阳气虚,这说明你脾胃的阳气已经伤得很重了。再加上你之前吃了那么多寒凉药,还用凉井水送服,等于在脾胃的‘小火炉’上浇了盆冰水,寒气全积在胃里,能不疼吗?”
王秀兰听得直点头:“大夫,您说得太对了!他之前吃了凉药就喊胃凉,我让他喝碗姜茶,他还说我不懂,说自己‘上火’不能喝热的。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岐大夫放下笔,拿起那本翻旧的《黄帝内经》,翻到其中一页给母子俩看:“《黄帝内经》里说,‘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肠为之苦鸣,下气不足,则为痿厥,心悗’。中气就是脾胃之气,中气不足了,大小便就会出问题,肚子会响;下气不足,四肢就没力气,心里发闷,这跟晓阳的症状一模一样。还有一句,‘寒气客于肠胃之间,则卒然而痛,得炅则已,炅者热也,非甘温大热之剂则不能愈’——寒气进了肠胃,就会突然胃痛,得用热的东西才能缓解,所以必须用甘温大热的药才能治好。”
他接着说:“李东垣先生在《脾胃论》里也说,‘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伤了,气血就跟不上,阳气也会虚。晓阳这情况,就是脾胃阳气被寒凉药伤了,中气也虚,还加了肝气郁结——压力大、烦恼多,肝气就会‘欺负’脾胃,加重胃痛。所以治疗得从三个方面来:一是‘扶阳’,把脾胃的阳气补回来;二是‘助胃’,帮脾胃恢复功能;三是‘疏肝’,让肝气顺畅,不跟脾胃捣乱。”
说着,岐大夫就开了处方,递给王秀兰:“这方子叫‘扶阳助胃汤’,是在古方基础上调整的,里面有炮姜、肉桂、炮附子,都是大热的药,能像给脾胃里放个小暖炉,把寒气赶出去;人参、白术、炙甘草是补脾胃的,帮脾胃‘干活’,恢复中气;草豆蔻、益智仁能温胃散寒,还能止拉肚子;陈皮理气,让脾胃里的气顺畅,不胀得慌;白芍能柔肝,不让肝气太旺,欺负脾胃;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