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大夫叹了口气,拿起《黄帝内经》翻到《奇病论》:“你再读读这段:‘肥美之所发也,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现在人生活好了,顿顿有肉,甜食不离口,很多人觉得‘消渴’就是吃出来的内热,可忘了还有‘阳不化气’的情况。咱们当中医的,最忌‘以偏概全’,得仔细问、认真看,才能断准病。”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岐大夫在吗?我来送点新鲜的生姜!”
二、菜市场老摊主的“怪癖”:嚼生姜不觉得辣,腹泻口渴缠了五年
进来的是72岁的刘大爷,青川县菜市场的老摊主,卖了三十年蔬菜。他手里拎着一兜刚挖的生姜,块头大,带着泥土的清香。刘大爷常年穿一件蓝色的劳动布外套,脸上刻着岁月的皱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可今天,他的笑容里带着点愁容,走路也比平时慢了些。
“刘大爷,您这生姜看着就新鲜,刚从地里挖的?”小周赶紧接过生姜,放在柜台边的竹篮里。之前刘大爷来诊过几次腰痛,岐大夫用了独活寄生汤,几剂就好了,从那以后,他总时不时送点自家种的蔬菜来。
刘大爷坐下,搓了搓手:“可不是嘛,我家后院种的,刚挖出来就给您送来了。不过今天来,是想让您给我看看身子——这老毛病,缠了我五年了。”
岐大夫给刘大爷倒了杯热水:“您慢慢说,哪儿不舒服?”
“口渴,尿多,还总腹泻。”刘大爷喝了口热水,眉头皱起来,“一天喝三暖瓶水,喝了就尿,尿得还多,有时候卖菜忙着,都来不及去厕所。腹泻更要命,一天拉两三回,都是稀的,吃了止泻药也不管用。这五年啊,体重掉了十五斤,力气也没了,之前扛五十斤白菜不费劲,现在扛二十斤都喘。”
小周边记边问:“刘大爷,您平时饮食怎么样?有没有爱吃的或者不爱吃的?”
“爱吃生姜!”刘大爷立刻说,“我每天都得嚼几片生姜,别人觉得辣,我觉得一点都不辣,反而觉得舒服,肚子里暖暖的。我儿子总说我‘怪癖’,说生姜辣,吃多了上火,可我不吃就觉得肚子里发凉。”
岐大夫听到这儿,眼睛亮了亮,示意刘大爷伸出舌头——舌淡,苔白腻,像一层薄薄的奶油敷在舌面上。接着摸脉,脉沉迟而形大,按下去没力气。岐大夫又让刘大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心手背:“您这手,常年是凉的吧?就算夏天,也不觉得热?”
“对对对!”刘大爷点头如捣蒜,“我儿媳妇总说我手凉,不让我抱孙子,怕冻着孩子。我也觉得身上冷,冬天穿三件棉袄还觉得不够。”
“您这也是‘消渴’,但不是阴虚内热,是脾肾阳虚。”岐大夫语气肯定,“《伤寒论》里说‘少阴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通脉四逆汤主之’,您这情况,就是少阴里寒,阳气不足。”
小周疑惑地问:“师父,刘大爷说他‘善饥’,刚才还说早上吃了两个馒头,不到十点就饿了,这不是胃火盛的表现吗?怎么会是脾肾阳虚呢?”
岐大夫笑着解释:“这是‘虚阳浮越’啊。肾阳是‘命门之火’,能温煦脾胃,让脾胃运化水谷。要是命门火衰,火不归元,浮到胃里,就会扰动胃腑,让胃里总觉得‘空’,想吃饭——这不是真的饿,是虚火在闹。就像锅里的火快灭了,火星子飘上来,看着像有火,其实锅底已经凉了。”
刘大爷听得直点头:“可不是嘛!我虽然饿,吃多了却不消化,肚子胀得慌,有时候还反酸。之前去医院,医生让我少吃,可我不吃就觉得心里发慌。”
“您那腹泻,也是脾肾阳虚闹的。”岐大夫继续说,“脾是‘后天之本’,肾是‘先天之本’,先天的火能温煦后天的脾。要是肾阳不足,脾阳也虚,不能运化水湿,水湿留在肠子里,就会腹泻。《金匮要略》里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您这寒湿,就得用温药来化。”
说着,岐大夫提笔开方:真武汤加减。黑附子八克(先煎),干姜八克,白术十克,茯苓十克,山药二十克,五味子十克,鸡内金六克,生地黄二十克,玄参二十克。写完,他递给刘大爷,耐心解释每味药的作用:
“附子和干姜是‘君药’,附子温肾,干姜暖脾,脾肾同调,把先天和后天的火都补起来。白术和茯苓健脾祛湿,山药补脾胃、固肾气,《本草纲目》里说山药能‘益肾气,健脾胃,止泄痢’,正好治您的腹泻。五味子能收敛,防止温药太燥,把津液散掉。鸡内金能助消化,您吃多了不消化,它能帮着运化。生地黄和玄参是滋阴的,为什么在温药里加滋阴的?《景岳全书》里说‘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阳气要靠阴液来滋养,不然补了阳,阴液不够,阳气也留不住。”
刘大爷接过方子,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兜里:“岐大夫,您说得太明白了!我这就去抓药,按您说的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