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点将台上,手中帅印的青铜纹路贴着掌心,像块烧红的炭。
"今日演武,苏副帅代我执旗。"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空气里的寂静。
苏婉儿正在校场西头检查马具,闻言抬头。
她束发的红绳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耳后一道淡白刀疤——那是三年前替他挡箭时留下的。
她大步跨上点将台,皮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伸手接帅印的瞬间,两人指尖相触,都觉出对方掌心的温度。
"林帅这是..."前营统领张猛挠着后颈挤到台前,话没说完就被柳如烟的折扇尖捅了下腰。
穿月白裙的女子倚着演武棚柱,指尖转着半块碎玉,碎玉上的血丝正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游动——那是她昨夜用梦简探命线时崩裂的。
林风没看张猛,只望着苏婉儿的眼睛:"《乾坤诀》残篇里说,断渊古墟的传承要'舍众而行'。"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你们跟着我走了三年错路、歪路、血路...现在该我去走走自己的路。"
演武场上起了风,卷着点将台边的旌旗哗啦啦响。
苏婉儿的手指扣紧帅印,青铜棱角在掌心压出红痕。
她忽然想起昨夜巡营时,看见他独自坐在篝火旁,长枪斜插在脚边,影子被火烤得蜷成一团——像极了初遇时那个抱着破书蹲在城门口的穷书生。
"几日能回?"她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
"三五日。"林风笑,眼角的细纹里落着光,"若七日未归..."他突然住了口,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最后落在柳如烟身上。
穿月白裙的女子猛地攥紧碎玉,血丝"啪"地迸裂。
她昨夜逆溯梦简时,分明看见林风的命线在断渊雾区炸成血火漩涡,像极了当年王雄伏诛前的征兆。
可此刻他望着她的眼神,像在说:有些话,说破了就走不下去。
散场时已近黄昏,柳如烟跟着林风回帅帐。
帐外亲兵见是她,自觉退开三步。
她掀帘的手在半空顿住——案头摆着他常穿的玄色披风,披风下露出半截泛黄的绢帛,正是那卷《乾坤诀》残篇。
"别查了。"林风的声音从后帐传来。
他正弯腰整理行囊,只穿了件素色中衣,肩背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断渊古墟的事,连《地脉志》都只敢写'九死一生'。"
柳如烟咬了咬唇,终究没说话。
她摸出袖中梦简,简面浮起的命线仍在疯狂扭曲,像被巨手揉皱的丝绢。
直到林风将最后一盏蜜灯塞进行囊,她才轻声道:"若那镜照出你的执念..."
"我本就没什么可舍的。"林风直起腰,将行囊甩上肩。
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比平日瘦了一圈,"父母早亡,功名是捡的,这一身本事...也是别人不要的。"他忽然笑,"或许那镜里照出来的,是三年前在破庙抄书的穷小子——他该见见天日了。"
当夜月至中天,北岭的雾漫进营寨。
苏婉儿查完最后一道岗回来,帅帐里已没了人。
案头压着张纸条,墨迹未干:"残铃留与你,蜜灯照我路。"她翻找行囊时,一方染血的绢帛从夹层滑落——正是那封密信,血火烙的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紫:"若七日未归,勿寻。"
"他不让我们走错路,可他自己..."她捏着信的手在抖,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
帐外传来马蹄声,是赵元凯带精骑巡边归来。
她抹了把脸,将信塞进胸口,对着月光大喊:"封锁北岭三道关隘!
赵元凯,带你的人轮班巡境,半粒火星都不许漏!"
与此同时,皇宫最深处的观星阁里,楚瑶正将最后一盏蜜灯摆进阵眼。
三百盏灯连成北斗形状,灯芯浸过她的血,每盏都亮得刺眼。
匠作监新制的定路印堆在案头,秘银护心镜上的《乾坤诀》刻痕还带着锋锐的毛刺。
她拿起一面镜子,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和身后镜盘里忽明忽暗的九盏灯——那是北岭方向的灯阵。
"公主,玄铁匣封好了。"侍女小桃捧着匣子进来,匣身还带着熔铸的余温。
楚瑶伸手要接,指尖却在离匣寸许的地方停住。
镜盘里的灯突然暗了一盏,又忽明忽灭地跳起来,像有人在雾里举着灯来回走。
"收进地库。"她轻声说,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灰,"若...若他回来,就说我...我怕灯油不够。"小桃张了张嘴,终究没问。
楚瑶望着镜盘里跳动的灯,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御花园初见,他蹲在牡丹丛里捡她掉的玉镯,说:"公主的东西,该亮堂堂的。"
北岭的雾越积越厚,林风的脚步却越来越轻。
他沿着残铃指引的方向走了半夜,脚下的碎石突然变成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