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叠翠的苗岭深处,有个叫"金竹寨"的小村落。寨子依山而建,吊脚楼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腰间,每到傍晚,炊烟袅袅升起,与山间的云雾交织在一起,宛如仙境。
寨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东头那户韦姓人家的姑娘阿竹。年方十八的阿竹生得明眸皓齿,肌肤如新剥的竹笋般白嫩,尤其是一双巧手,织出的苗锦比天上的云霞还要绚丽。每当她在月下织布时,寨子里的小伙子们总会找各种借口从她家门前经过。
"阿竹,这块帕子给你。"这天傍晚,猎户家的儿子阿岩红着脸递过一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我阿妈说...说..."
阿竹抿嘴一笑,手指绞着垂在胸前的银项圈:"说什么呀?"
"说...说等秋收后,请寨老去你家提亲。"阿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晚霞映在阿竹脸上,比寨子里最红的杜鹃还要艳丽。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寨口传来一阵喧哗。十几个穿着绸缎的汉子拥着一顶轿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寨子。
"是土司家的人!"阿岩脸色一变,拉着阿竹就往屋里躲,"听说龙土司的儿子最近在附近寨子强抢民女..."
三天后的深夜,阿竹家传来凄厉的尖叫。等寨民们举着火把赶到时,只见阿竹悬在房梁上,脚下倒着一张踢翻的凳子。她阿妈瘫坐在地上,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那是土司家的信物。
"我苦命的女儿啊!"老人哭得撕心裂肺,"那龙彪带着人闯进来,说要纳阿竹做第八房小妾,阿竹不从,他们就..."
寨老检查完尸体,看着阿竹脖子上紫黑的勒痕和手腕上的淤青,重重叹了口气:"准备后事吧,用最好的漆棺。"
出殡那天,天空飘着细雨。阿岩抱着阿竹生前最爱的靛蓝色织锦,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当漆着朱红大漆的棺材落入土坑时,他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棺木:"阿竹不会自尽!她答应等我提亲的!"
几个汉子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开。泥土一铲铲落下,渐渐掩没了那抹刺目的红色。只有阿竹阿妈注意到,棺材入土时,有几滴鲜红的液体从棺缝渗出,混在雨水中像血泪般渗入泥土。
三年后的谷雨时节,老芦笙匠巴隆赶集回来,抄近路经过乱葬岗。忽然,一抹金光刺得他眯起眼。拨开齐腰的荒草,他惊得倒退三步——阿竹的坟茔上,一株碗口粗的金竹破土而出,竹身晶莹剔透如琥珀,竹叶在无风的情况下沙沙作响。
"怪事!"巴隆绕着金竹转了三圈,突然听见竹身里传出若有若无的歌声,正是阿竹生前常唱的《月下织锦调》。他心念一动,抽出柴刀砍下一节竹筒。
当夜,巴隆在油灯下忙活到鸡鸣。他用金竹做了把芦笙,笙管上天然形成七个小孔,月光下泛着幽幽金光。老人忍不住试吹,谁知手指刚按上音孔,芦笙竟自己响起来!
哀婉的曲调中,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笙管里飘出:
"龙彪害我命,漆棺困我魂。三年孕金竹,今日诉冤情..."
巴隆吓得差点摔了芦笙,却见金光中浮现出阿竹模糊的身影。她脖颈上缠着麻绳,泪珠化作金粉簌簌落下:"请阿公明日月圆时,带芦笙去寨口老枫树下。"
第二天恰逢"四月八"苗节,寨子里热闹非凡。龙土司带着儿子来收年贡,龙彪已经长得脑满肠肥,正搂着新纳的小妾调笑。
巴隆抱着芦笙挤到枫树下,深吸一口气吹响。霎时间,风云变色。芦笙脱离老人双手悬在半空,阿竹凄厉的歌声响彻山谷:
"那年谷雨夜,彪贼闯闺门。玉佩为证物,血溅织机前..."
龙彪手中的酒碗"啪"地摔碎,脸色惨白如纸。更骇人的是,他腰间玉佩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干涸的血迹——正是当年阿竹挣扎时抓下的皮屑。
寨民们哗然,几个妇人当场哭喊起来:"是阿竹的声音!那金竹真是她冤魂所化!"
土司见势不妙,正要呵斥,芦笙突然金光大作。阿竹的虚影从笙管中浮现,她一指龙彪:"你为掩罪证,伪造我自尽。今日金竹为证,还我清白!"
后来听寨子里的人说,那夜龙彪突然发狂,自己解下裤腰带在枫树上吊死了。土司家从此败落,而阿竹的坟头年年生出金竹,寨民们取竹制笙,永远传唱着这个故事。
至于阿岩?他跟着巴隆学会了制笙手艺。每年谷雨时节,他总要在阿竹坟前吹一曲新调。有人说看见月光下,有个穿靛蓝衣裙的姑娘坐在坟头静静聆听,发间的银饰随歌声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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