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垂下,遮不住萧楠猩红的眼尾。
她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脑海中浮现大婚那夜,喜烛高烧,他掀开盖头时,慕容婉羞怯抬眸——那双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河。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
“本王去书房睡。”
六个字,浇灭了她眼底的光,他转身的时候一行泪从她眼眶滑下,他假装没看到。
自那以后的几年,他没有再见过慕容婉落泪,他想她已经想通,就这样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她总是温婉的笑说:王爷,你的衣裳准备好了……
王爷,膳食准备好了……
王爷,你需要的书都整理好了……
王爷,夜色深了,早些歇息。
然后退出书房。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萧楠气血上涌,头痛欲裂,手按住太阳穴。
六年,他们在一起六年,他冷落了她六年,浪费了六年的光阴。
唯一可以怀念的是那短短三个月的温存。
那时他才发现慕容婉笑得时候露出一排贝齿的样子很美,原来她并不古板,反而很有生活情趣。
茶馆二楼。
窗外飘着细雪,茶香氤氲间,苏湛将一叠红绸铺在案上,指尖轻点着上面的鸳鸯纹样,笑道:“婉婉,你看这个做盖头可好?”
慕容婉望着他明亮的眼睛,心头微热,可喉间却忽地涌上一阵酸涩。
匆忙别过脸去,帕子掩唇,强压下那股恶心。
“怎么了?”苏湛慌忙搁下茶盏,伸手去抚她的背,“是不是点心不合胃口?我让人换——”
“阿湛。”她眼眶微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真的不介意吗?”
苏湛一怔:“介意什么?”
慕容婉垂眸不敢看他:“这是……别人的孩子。”
屋内静了一瞬。
苏湛爽朗笑了。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尾,声音温柔而坚定:“阿婉,你听好了。我苏湛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早些遇见你,没能护着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他望进她的眼睛,“这个孩子,他流着你的血,便是我的骨肉。”
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阿婉,我特意请教过大夫,三个月快四个月的身孕,若强行落胎,恐伤根基。
更何况——这般厉害的慕容队长,若因落胎损了身子,将来还怎么与我并肩驰骋沙场?你若是觉得对不住我,不如……”
“不如什么?”她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苏湛耳尖泛红,剑眉星目言笑晏晏,“待你养好身子,日后咱们再生一个便是……如果咱们有两个孩子,一个像我这般缠着你的小无赖,再来个如你英姿飒爽的——”
慕容婉重重点头,睫毛轻颤,泪珠滚落下来。
苏湛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陛下已经准了旨,婚后我带你回军营。往后,你骑马我牵缰,你练兵我擂鼓,咱们一家三口……”
她破涕为笑,伸出右手:“我可不做后宅的妇人了!要与你并肩作战……”
“一言为定。”他击掌,继而与她的手交握在一起,郑重道:“十日后,咱们在将军府成婚,然后婚假后一起回军营。”
慕容婉缓缓靠进他怀里,苏湛将她搂得更紧。
窗外春雨绵绵,茶香袅袅,盖头上那对鸳鸯在红绸间交颈相依,仿佛早已注定这一世的缘分。
小二在门口徘徊:“客官,红枣糕热好了……呃,要不小的再等等?”
苏湛一把拉开门:“不必!我夫人现在就要吃!”
慕容婉羞恼:“苏湛!”
小桃在另一边憋笑憋出内伤,妈耶,这也太甜了。
深夜,郡王府。
酒坛倾倒,琥珀色的液体浸透案上公文。
萧楠恍惚看见慕容婉坐在对面,正为他研墨……
“婉婉,不要走…我本不想和离…”
他只道她是寻常。
“婉婉…”喉间滚出破碎的呜咽,掌心被瓷片割出血痕。
那碗总是温热的姜茶,那双永远含笑的眼睛,早成了他割舍不掉的骨血。
廊下的风刺骨地冷,嘉敬望着窗内萧楠正抱着件素色披风喃喃自语。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癫狂——那是她的萧楠,从小追在她身后,笑着说“阿嘉最好看”的萧楠。
如今,他竟为别人醉得撕心裂肺?
她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为什么?”
他只该是她的!
八岁那年,萧楠将第一支亲手编的花环戴在她发间:“殿下像仙女。”
十五岁及笄礼,他翻墙潜入皇宫,只为送她一支琉璃簪。
边疆告急,他跪在殿前三天三夜求皇帝收回成命——只因她要和亲。
“砰!”
窗内又传来酒坛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