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诗稿轻轻晃动,红色纸花投下的影子在午夜的光线中摇曳,宛如多年前车间联欢会上的彩带。
我望向窗外,新年的烟花正达到高潮。爆炸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各色光芒在诗稿上流转,让那些静止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
"钢铁齿轮铣床"在红黄蓝绿的光影中跳舞,像车间里运转的机器突然被施了魔法。
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我继续写道:"烟花在烟囱上方绽放/给每粒铁屑/都镀上彩虹"。
写到这里,鼻子突然一酸。想起三十年前刚进厂时,师傅说过的话:"咱们造的是死物,但手上的活计得有心。"
老伴的照片在烟花映照下泛着柔光,她永远停在了爱笑的年纪。
我轻轻拂去相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像当年拂去她辫子上的铁屑。
那时我们总在午休时躲在铣床后面分食饭盒里的咸菜,她把最嫩的菜心夹给我,说写诗的人得吃好些。
新年的钟声余韵中,我听见厂区大门被风吹开的吱呀声。那扇铁门比我年纪还大,开合时的声响像首老歌。
或许明天该给它上点油了,我想。就像给小姨子的电动车链条上油,给倩倩的钢笔灌墨水,给王姨削苹果——这些微小的维护,是我们对抗时间的方式。
最后一束烟花熄灭时,我在诗的最后添上一行:"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爬上操作台/所有暂停的/都将重新转动"。
放下笔,发现食指内侧沾了墨水,蓝黑色的,像年轻时在车间落下的第一块疤。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轻柔的雪花落在厂区的钢铁骨骼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但我知道,在某个角落,春天的齿轮已经开始悄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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