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孙朱雄英特意吩咐的恩典,让这些番邦使者见识大明的气度,却又在临行前特意叮嘱:“凡涉及格物苑、三大营驻地之处,皆以‘修缮’为由绕行。”
孔安执掌礼部仪制司多年,最懂“示之以威,诱之以利”的道理。
他抬手示意使者们驻足,指着远处宫墙下绵延的灯带道:“诸位请看,自今日起,皇城夜不闭灯三月。
这不是奢靡,是让四方知道,我大明无夜路可畏,就像蓝玉将军北征三月,已将鞑靼王庭、瓦剌部族连根拔起,漠北再无寇患,商旅亦可白日纵马。”
阿瓦国使者下意识摸了摸袖中那枚被朱雄英随手丢弃的清单残角,喉结滚了滚。
方才在殿内被视作“瓦砾”的珍珠宝石,此刻在万家灯火里竟显得黯淡。
沿街商铺的幌子上绣着金线,酒肆二楼飘来的脂粉香混着粮米气,连挑担叫卖的货郎腰间都挂着银锁,这等富庶,是他在阿瓦国从未见过的景象。
更让他心惊的是孔安的话,蓝玉北征的捷报上个月才传到阿瓦,没想到竟已是“连根拔起”的局面。
“大人,那处楼阁为何四角悬铃?”素可泰使者指着远处飞檐翘角的建筑。
他腰间还系着朱雄英赏赐的琉璃佩,此刻正映着灯火流转。
“那是钦天监的观星台。”孔安捋着胡须,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仪:“我大明官吏在此推演历法,测算潮汐,海商能平安往来万里海域,皆赖于此。”
他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使者们微变的脸色。
“譬如占城港的潮信,便是三个月前由钦天监校准的,误差不超过一炷香。蓝将军北征时,粮草调度能分毫不差,靠的也是钦天监测算的漠北水源分布。”
占城使者在旁微微颔首,眼底却无波澜。
他比谁都清楚,那些标注着“大明钦定”的海图有多金贵。
去年占城船队依着新海图避开台风,光是省下的船货就抵得上十年朝贡。
此刻听孔安刻意点破军事与天文的关联,便知是说给其他使者听的:大明的强大,从来不是蛮力。
行至东华门时,一阵马蹄声自街角传来。
二十名披甲骑士列队而过,甲叶碰撞声清越如钟,马鞍旁悬着的长刀在灯下泛着冷光。
骑士们腰牌上的“锦衣卫”三字刺得人眼疼,阿瓦国使者忍不住后退半步,却被孔安不动声色地挡住:“此乃巡城侍卫,寻常护卫罢了。”
可他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为首骑士腰间的箭囊里,整整齐齐插着十二支三棱箭。
那是蓝玉从瓦剌可汗帐中缴获的制式箭矢,如今瓦剌部族已灭,这些箭矢便成了战利品,挂在皇城护卫身上,像挂着一枚枚军功章。
穿过两道牌楼,队伍停在一处朱门宅院前。
门楣上悬着“观海堂”匾额,笔力浑厚如惊涛拍岸,竟是当今太子朱标的笔迹。
孔安推开半扇门,笑道:“此处原是军器监旧址,如今改成年轻官员论策之处,诸位且随我来。蓝将军北征时的军报底稿,便有几分是在此处议定的。”
院内的喧闹声顺着风涌出来,混着沙盘翻动的簌簌声。
诸国使者刚迈过门槛,便被眼前景象惊得驻足。
正厅中央摆着丈许见方的沙盘,青黑色细沙堆出山川河流,插着密密麻麻的小旗:黑色标记的鞑靼王庭已被明黄色小旗覆盖,蓝色标注的瓦剌部族疆域上。
插着代表“荡平”的红色小旗,而最显眼的是成片的明黄色小旗,像潮水般漫过整个漠北草原,连克鲁伦河畔都插着“开平卫驻所”的木牌。
二十余名年轻官员围在沙盘旁,个个身着青色圆领袍,袖口磨得发亮却浆洗得笔挺。
他们正是随蓝玉出征的文职幕僚,虽无武将的虬结筋骨,眉宇间却带着沙场磨砺出的锐气。
“依我看,漠北新设的七卫,当以克鲁伦河为枢纽!”一个方脸官员用竹杖指着沙盘西北角,声音洪亮。
“蓝将军已在此筑起粮仓,我们只需遣屯垦兵三千,来年便能自给自足,再无需从中原调粮。”
“李主事此言差矣!”另一个戴方巾的官员立刻反驳。
竹杖点向另一片沙丘道:“你忘了肯特山的矿藏?蓝将军虽已荡平瓦剌,那处铁矿却需重兵看守。若只守克鲁伦河,西蒙古余部(此处指非瓦剌、鞑靼的其他小部落)定会觊觎,我们在忽兰忽失温吃过的亏,不能忘了教训。”
沙盘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众人齐齐噤声。
只见燕王朱棣正半倚在紫檀木案边,指尖转着枚白玉棋子,玄色常服上还沾着些沙尘。
他刚从开平卫巡查回来,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案上还放着漠北七卫的屯田账簿。
“不知燕王殿下有何高见?”方才争论的方脸官员拱手问道,眼中满是敬佩。
这些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