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驾崩了”三个字,如同三颗重磅炸弹,在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广场上同时引爆!
刚才还响彻云霄的叫好声、叹息声,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去,整个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光幕,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的肌肉如同岩石般僵硬。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怒意,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从他身上席卷而出!
他放在御座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坚硬的紫檀木扶手,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几道细微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驾崩……驾崩……”
朱元璋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得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带着一种被命运反复嘲弄的暴戾,
“嘉靖……又是没活过六十!朕的子孙!朕的子孙!”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御座旁的纱幔簌簌抖动。
马皇后担忧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成拳、青筋暴跳的手背上,却被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怒意冻得微微一缩。
朱棣则死死盯着光幕,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那虚幻的画面,看清自己那些短命的“后世子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整个奉天殿广场,落针可闻。所有人,无论勋贵还是文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驾崩”消息和皇帝那滔天的怒火震慑得大气不敢出。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光幕之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海瑞那塞满了肉食、鼓胀的腮帮子瞬间停止了咀嚼。
他脸上那因为咳嗽和吞咽而泛起的潮红,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噗——!”
一声沉闷的喷吐!海瑞猛地低下头,刚刚被他狼吞虎咽下去的烧鹅、牛肉、酒水,混合着胃液,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猛烈地从他口中喷射而出!
金黄的油脂、暗红的肉糜、浑浊的酒液,喷溅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也溅了他自己一身。浓烈的酸腐气味瞬间盖过了食物的香气。
“哐当!”
盛着半碗酒的粗瓷碗从他无意识松开的手中跌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四溅。
海瑞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起双手,不是去擦嘴边的污秽,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捶打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那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擂响的丧鼓,一下下敲在所有观看者的心上!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嚎哭,撕心裂肺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自责和撕裂灵魂的痛苦。
“君父!君父啊!!!”海瑞涕泪横流,额头重重地、一次又一次地磕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他完全不顾地上的污秽,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自我鞭挞的狂乱:
“罪臣该死!罪该万死啊!!!”
“君父驾崩!国丧!国丧啊!!!”
“我海瑞竟在此处……竟在此处饮酒食肉!大不敬!大逆不道!!!”
“畜生!我海瑞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他一边哭嚎,一边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和脑袋,指甲在干瘦的皮肤上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那绝望的哭声在诏狱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碰撞,带着一种能穿透灵魂的悲恸和自毁倾向。
他整个人蜷缩在污秽之中,剧烈地抽搐着,仿佛承受着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奉天殿广场上,一片死寂。
刚才还在为海瑞“好汉子上路”气概叫好的蓝玉,嘴巴张得老大,脸上的激赏彻底凝固,只剩下极度的错愕和茫然。
徐达紧锁的眉头下,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此刻也充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
所有文官武将,包括那些原本对海瑞抬棺上谏、刚直过头颇有微词的人,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光幕上那个在污秽中捶胸顿足、哭嚎忏悔的身影。
这……这反应……
这不可能是演戏?
这分明是灵魂深处最直接、最本能、最剧烈的冲击!是忠君思想刻进骨血里的条件反射!
是得知君父死讯后,对自己未能殉节、反而苟且偷生(在他自己看来)的极度羞耻和痛悔!
朱元璋周身那狂暴的怒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了下去。
他紧攥着扶手、指节发白的手,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
他死死盯着光幕上那个哭得几乎昏厥的海瑞,那张布满风霜的刚毅脸庞上,此刻扭曲着最纯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