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身形清瘦,脊梁却挺得笔直如松,仿佛任何重压都无法使其弯曲半分。
面容清癯,刻着风霜与忧患的痕迹,双眉紧锁,眼神却沉静得如同古井深潭,透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他伸出手,干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缓缓抚过那冰冷粗糙的棺木表面。
然后,他微微侧身,对着身边一位面容忠厚、眼神充满担忧的中年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天幕,砸在洪武君臣的心上:“此身既许国,便难再顾家。老母妻儿,托付于兄了。若有万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口为自己准备的归宿,并无惧色,只有磐石般的坚定,“……烦请兄长为瑞收敛这副薄棺,送归琼州故里,埋骨桑梓之下,足矣。”
画面定格在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上,那身朴素的青袍消失在棺材铺昏暗的门洞阴影里,只余下那口乌木棺材散发着不祥而沉重的幽光。
奉天殿前,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天幕的画面流转,如同命运无情的车轮碾过。
镜头随着那青袍官员穿过森严的宫门,踏过漫长而压抑的宫道,最终定格在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宫殿——西苑万寿宫,嘉靖皇帝修玄炼丹的禁地。
青袍官员在殿外整了整衣冠,神色肃穆,双手高举一份奏疏,一步一步,沉稳地踏入那弥漫着浓郁檀香与丹药奇异气味的殿堂深处。
画面推进,越过低眉顺眼、屏息侍立的宦官,越过缭绕的香烟,清晰地映出御座之上那位身着宽大道袍、头戴香叶冠的身影——嘉靖皇帝。
他面庞清癯,带着长期修道特有的出尘气息,眼神却锐利如鹰隕,此刻正半眯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阶下那个渺小却挺直如标枪的身影。
“臣,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海瑞,”那清瘦的官员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石坠地,穿透了殿内凝滞的空气,“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疏》!”
“哗——”
奏疏展开,其上的墨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穿透时空,随着一个洪亮、悲愤、如同惊雷滚过天际的声音,在天幕上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洪武君臣的耳膜与心坎上:
【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内外臣工之所知也!】
这第一句,便如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朱元璋的脸上!
他猛地一震,几乎要从龙椅上弹起来。
天下人不直陛下?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严刑峻法、事必躬亲治理的天下,后世子孙竟弄到如此地步?一股混杂着暴怒、羞耻和锥心之痛的火焰在他胸中狂燃!
【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长生也……】 天幕的声音继续宣读,直斥嘉靖沉迷炼丹修道以求长生。
“混账东西!”
朱元璋再也按捺不住,一拳重重砸在御案上,震得杯碟乱跳,酒水泼洒,
“长生?长生个屁!咱打天下时刀口舔血,也没见哪个神仙来救!为君者不务正业,沉迷这等虚妄之事,简直……简直该杀!”
他气得胡须乱颤,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机毕露。
若非这是未来的子孙,他恨不得立刻提刀砍了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马皇后深深叹息,忧虑地看向丈夫,轻轻握住他因暴怒而青筋毕露的手腕。
朱标则脸色惨白,喃喃道:“为君者……岂可如此荒废社稷?”
【陛下破产礼道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噗——”
一声极轻微、却又极其突兀的憋笑声,在死寂的奉天殿前响起,随即又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戛然而止。
是蓝玉!他听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这句时,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痛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话……这话简直骂到了他心窝子里!
他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内侧,牙齿深陷,几乎要咬出血来,全身的肌肉都因强行憋笑而剧烈颤抖,一张脸涨得如同猪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不敢看朱元璋,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掐着自己大腿,心里翻江倒海:“骂得好啊!骂得太他娘的解气了!嘉靖……家家净!哈哈哈!就该指着鼻子这么骂!可惜……可惜骂的不是……”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把后面大逆不道的念头死死摁了回去,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家家皆净?”徐达浓眉紧锁,虎目中是深切的忧虑和沉重,“国库空虚至此?那……那军饷何来?边关如何御敌?”作为开国统帅,他太清楚“家家净”对一个庞大帝国意味着何等可怕的危机。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也,人未有不顾其家者。内外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