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戚家军浴血奋战、前途未卜的悲壮画面还在众人心头激荡,引得一片压抑的唏嘘。
朱元璋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敲击着,盘算着如何驾驭那支远在时空彼岸的铁军。
就在这忧虑沉甸甸压着人心之际,天幕陡然一暗,随即光华流转,景象骤变!
方才还弥漫着烽火硝烟的战场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雕梁画栋、威严深重的宫殿内景。
画面核心,是一张堆满奏疏的御案,其后坐着一位身着道袍、面容清癯却带着浓重阴鸷之气的帝王——嘉靖帝。
他面前,一份摊开的名单格外刺眼。
冰冷、毫无感情的天幕之音如同铁锥,狠狠凿进洪武十三年中秋夜的寂静:
“嘉靖四十年,吏部尚书吴鹏致仕,权相严嵩,指使廷推其姻亲欧阳必进。”
声音未落,画面中的嘉靖帝已然震怒。
他猛地抓起那份名单,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脸上肌肉扭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暴戾。下一刻,他手臂奋力一挥!
“荒谬!”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那份承载着严嵩私心的名单被狠狠掷出,如折翼的鸟儿般摔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奉天殿前,朱元璋脸上的凝重瞬间被另一种更可怖的情绪取代。
他猛地从龙椅上挺直了背脊,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天幕上那个被掷出的名字——欧阳必进。
“吏部尚书?!”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森冷的寒气。
六部之首!掌天下官员铨选升降!这等要害之位,竟成了权臣手中随意拨弄的私器?!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岩浆般在他胸中炸开。他感觉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右手下意识地猛地一握!
“砰——哗啦!”
御案上那只描金御用的茶盏,在他失控的巨力下瞬间爆裂!滚烫的茶水混着锋利的瓷片四溅开来,如同炸开了一朵不祥的花。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了他明黄的龙袍下摆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却浑然未觉。
“朕看他是活腻了!嫌自己老骨头埋得太慢!朕这就成全他!现在就送他入土为安!”
朱元璋胸膛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个尚未露面的严嵩,仿佛要透过这虚幻的光影将其生吞活剥。
那骇人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奉天殿广场,冻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马皇后离得最近,被这骤然的爆发惊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朱元璋因暴怒而青筋虬结、微微颤抖的小臂。
“重八!”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息怒!且看下去!那后生皇帝,未必容他!”
天幕画面并未因朱元璋的滔天怒火而有丝毫迟滞。冰冷的声音继续推进,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可更改的判决书:
“帝虽震怒,权相严嵩,不甘罢休。遂上密启于帝前,其言曰:‘欧阳必进实臣至亲,臣老矣,惟愿见此至亲手握国柄,以慰风烛残年,稍解孤寂。’”
随着这声音,天幕上浮现出一行行工整却透着无尽谄媚与私欲的手书小字,正是那封见不得光的密启内容。那“实臣至亲”、“欲见其柄国”、“慰老境”的字眼,在奉天殿前巨大的光幕上被放得无比清晰,刺得洪武君臣双目生疼。
“无耻之尤!” 太子朱标再也忍不住,失声痛斥,清俊的面容因极度的愤怒而涨红,“挟私弄权,竟至如此明目张胆!视国器如私产乎?!”
“这…这严嵩…” 洪武十三年的吏部尚书胡须乱颤,指着天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怎敢!怎敢以如此私情挟制君上!这与市井无赖何异!国事…国事岂容如此儿戏!”
奉天殿前瞬间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炸开了锅。文臣武将,勋贵宗室,无不悚然动容,惊骇与愤怒的低语汇聚成一股压抑的浪潮。
“听见了吗?‘慰老境’?他把吏部天官之位当什么了?他家养老的田庄吗?”
“跋扈!太跋扈了!这简直是…是骑在皇上脖子上作威作福!”
“李善长当年…怕也未必敢如此吧?” 一个极低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令人心悸的涟漪。不少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御阶之上那位周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帝王,又立刻惊恐地垂下头。
天幕之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重重落下:
“此密启内容,旋即为外廷所知。举朝哗然!有大臣惊骇失语:‘此獠竟敢与人主争强?昔年王介甫(王安石)与之相较,亦不足道也!’”
“与人主争强!”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劈在洪武君臣的心头。
朱元璋脸上的暴怒在听到“与人主争强”这五个字时,反而奇异地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