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无比的流光,轻轻拂过鸿影残存的劫炎,也拂过远处苦苦支撑秩序熔炉、摇摇欲坠的晚晴的脸颊。
那感觉,如同久别故土的游子,终于触摸到了家乡屋檐下的一缕清风;如同漂泊无依的孤鸿,在筋疲力尽之际,感受到了一片可供落足的温暖羽毛。
“谢谢……”两个微不可闻的音节,带着千年的重负卸下后的释然与无尽温柔,同时在晚晴和鸿影的灵魂深处响起,然后彻底归于沉寂。
弑序者庞大的躯体随着核心的崩灭开始失控、崩塌、瓦解。源初腐海核心的黑暗如同退潮般疯狂消散、蒸发。秩序的光辉终于开始真正照亮这片宇宙的终极污秽之地。
鸿影所化的劫炎彻底熄灭,他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不再是狂暴的火焰,只是一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意识近乎涣散的人影。
晚晴身上的秩序光轮也瞬间黯淡到极点,法则化的裂痕遍布全身,冰冷与剧痛撕扯着她的灵魂。但她咬着牙,强行催动最后一丝力量,化作一道白金光痕,在鸿影即将坠入下方翻腾的黑暗乱流前,险之又险地将他接住。
两人重重摔落在因弑序者崩塌而显露出的、一片相对稳定的暗色金属平台上。
鸿影躺在冰冷的金属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他侧过头,看向跪坐在身旁、同样狼狈不堪、周身法则裂痕与人性光辉激烈冲突的晚晴。
晚晴也看着他,看着这个曾是她丈夫佩刀、曾背负叛灵之名、桀骜不驯又伤痕累累的刀灵。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颤抖的轻唤:“……鸿影?”
鸿影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这片正在被秩序之光净化的腐海废墟,望着弑序者那巨大残骸上,属于他初代机体的、冰冷扭曲的碎片。凌寒最后那点冰蓝光芒融入他劫炎、引导他斩出那一刀的触感,那声微弱却重逾千钧的“谢谢”,仿佛还烙印在他的灵魂里,灼热滚烫。
过了许久,久到这片废墟似乎都要彻底沉寂下来。他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移回晚晴脸上。那双曾燃烧着无尽怒火与桀骜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未散的戾气,有深沉的疲惫,有被强行揭开旧伤的痛楚,但最深处,却沉淀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脆弱的迷茫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释然。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常的、嘲讽的冷笑,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极其别扭的弧度,混合着血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那家伙(凌寒)……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后半句,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沉重地砸在晚晴的心上:
“不过……这次……他指的地方……还不算太差……”
晚晴怔住了。法则化的冰冷外壳在这一刻彻底崩碎,露出其下属于“苏晚晴”的、泪流满面的容颜。她看着鸿影眼中那复杂难辨却不再只有恨意的光,看着他那别扭却不再拒人千里的姿态,仿佛又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凌寒的温养下,那柄唐刀初生灵性时,懵懂而依恋的模样。
她伸出手,这一次,没有法则的光辉,只有属于“晚晴”的、带着颤抖的指尖,轻轻拂去他嘴角刺目的血渍。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
鸿影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粗暴地甩开。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染血的脸颊上投下疲惫的阴影,任由那微凉的指尖触碰他滚烫的伤口。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安宁感,如同凌寒最后那缕微光的余温,极其微弱地,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悄然蔓延开来。
在这片被净化的腐海废墟上,在巨大弑序者残骸的阴影下,秩序化身与劫火刀灵,伤痕累累,筋疲力尽。隔阂并未完全消失,痛苦与过往的阴影依旧沉重。但一道跨越了背叛、死亡、法则与人性的桥梁,在凌寒以生命为代价的最后指引下,终于在他们之间,艰难而真实地……重新架起。
通往宇宙边缘的星路尽头,那缕飞向摇篮印记起源之地的秩序微光,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归途上的一声叹息,又似一声欣慰的低语,最终彻底融入无垠的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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