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她的手猛地攥紧，又连忙松开。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和巧妙的言辞将她的疑问轻轻带过。
但黎悦的眼神太透彻，太直接，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真相，他所有演练过用来保护自己和她之间那脆弱平衡的谎言，在她此刻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可笑。
黎悦看着莱维瞬间失态的反应，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苍白又无力，“你果然早就知道啊。”
黎悦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那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震荡，“我看到那份报告了，莱维，就在父亲书房桌子最下面的保险柜里。”
“我原本只是想去找妈妈的旧照片，没想到……”她抽回自己的手，“竟然在保险柜里看到了证明你是他亲生儿子的亲子鉴定报告。”
莱维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以……”黎悦灰黑色的眼眸蒙着一层薄雾，平静得令人心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父亲决定收养你之前，或者之后？”
“还是说你从始至终都清楚，我们是同父异母血脉相连的……兄妹？”
她之前从未怀疑过莱维，即便不止一个人跟自己说过他不像表面上那么纯良，甚至之后她也曾亲眼看到过他对待他人冷厉狠辣的一面，可她依旧相信他。
只因她早就明白，太过善良的人是无法从贫民窟那种混乱的地方活下来的，更别提以莱维那尴尬的身份，想要平安长大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她并不在意莱维在被收养之后对曾经欺辱过他的那些人的反击报复。
人心都是偏的，她自然也不例外，愿意为了自己偏爱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自她看到那份亲子鉴定后，内心便开始动摇了。
如果从一开始莱维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后来发生的所有事，他对自己所有的好，会不会都是蓄谋已久呢？
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真的吗？
“伊莎！”莱维像是被这句话惊醒，猛地从沙发上滑落，单膝跪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这个姿态让他不得不仰视她，他的金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和狼狈。
他急切的解释道：“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就在……就在父亲决定收养我的那天晚上！”
伴随着这声承认，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将莱维拖回那个改变了一切的雨夜。
……
查尔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那双与伊莎相似却更加锐利冰冷的黑灰色眼眸，玩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金发少年。
“莱维。”查尔斯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很欣赏你，这段时间，你对伊莎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
莱维的心跳得有些快，一丝隐秘的期望浮现在眼底。
难道说……查尔斯先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并不反对？
“所以。”查尔斯话锋一转，将桌上的一份文件随意地推到了桌沿，“作为奖励，也作为庆祝你升学的礼物，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个。”
莱维的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封口处印着某个知名私人基因检测机构的LOGO，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打开它。”查尔斯见他半天不动，半是命令的催促道。
莱维的手指有些僵硬，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拆开了封口的线绳，抽出了里面薄薄的几页纸，最上面一页的标题是【DNA亲权鉴定报告书】。
他的目光往下滑去，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盯住报告最下方的结论栏：
【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查尔斯·莫里斯（样本A）是莱维·希尔（样本B）的生物学父亲。累积亲权指数(CPI)为……亲权概率(RCP)为99.99%。】
“嗡——！”
莱维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的视线范围只剩下纸张上那些字母和数字在疯狂旋转放大。
生物学父亲……查尔斯·莫里斯……是他的……父亲？！
“这……不可能……”莱维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干涩嘶哑，他猛地抬头看向查尔斯，那双总是温和的绿眸此刻充满了不敢置信，“这一定是弄错了！我母亲她……”
“萨莉·希尔？”
查尔斯念出这个名字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厌恶，“你那个贪得无厌的母亲，在十几年前，确实是我众多消遣中的一个，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有胆子，敢偷偷把你生下来，还养了这么大。”
莱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