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景国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缓缓地、无比艰难且带着深深愧疚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当他的目光终于与那张苍老且满是悲痛之色的脸庞相对时，他整个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那张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藏着无尽的哀伤和痛苦。

    而那双原本应该慈祥温和的眼睛此刻也充满了绝望和质问，直直地盯着张景国，让他根本无处可逃。

    张景国嘴唇哆哆嗦嗦地动了半天，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是，都是我的错。”

    然而，就连这短短的几句话，也是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其实，张景国之所以会如此恐惧，并不是因为害怕面对眼前这个老人的指责或者惩罚。

    而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向家人坦白一切。

    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就像一条条毒蛇。

    时时刻刻啃噬着他的心灵，让他备受煎熬。

    也许是由于终于获得了一直渴求的答案，那个饱经沧桑、略显苍老的声音。

    竟然出乎意料地停止了对张景国进一步的追问。

    然而，沉默片刻之后，那声音却再度响起，话语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哀怨：“我的女儿啊，当年抗战爆发之时，她义无反顾地选择跟随了你。

    可最终呢，她陪着你一同走向死亡之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

    紧接着，又是第二次，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亲孙子，同样毫不迟疑地追随你而去。

    当你再次归来时，竟两手空空地连他的骨灰都未能带回，留给我的只有满心的绝望和哀伤！

    到了第三次，你竟然又带走了我的文文，我那仅剩的宝贝孙女。

    这一次，好歹算是把她的骨灰给带回来了，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已是第四次了，为何每一次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总是你？

    难道真的只有你命大吗？

    还是说上天故意如此捉弄于我？

    为什么不能换作其他的人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