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人潮，是绝望的洪流，从地平线的尽头奔涌而来，裹挟着死亡与腐烂的气息。
他们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是一具具还在行走的尸骸。
“青州真有神仙老爷，给活路？”
“什么神仙！是杀神！李忠贤那狗官，被一指头点成了灰！”
“管他是神是魔！能给口吃的，就是亲娘老子！”
孩童的啼哭，绝望的嘶吼，汇聚成一片扭曲的嗡鸣。
城墙上，神威军的士卒甲胄崭新，长矛如林，可手心却全是冷汗。
下方那无边无际的绝望，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让人窒息。
“嘎吱——！”
一声巨响，撕裂了死寂。
那扇由神力重铸的厚重城门，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竟缓缓洞开！
一队队甲胄崭新的神威军，迈着沉默而整齐的步伐走出。
没有嘶吼。
没有驱赶。
他们如一道钢铁浇筑的堤坝，在城门外百步，迅速列阵，冰冷的甲胄反射着天光，硬生生顶住了那股绝望人潮的冲击。
骚动的人群瞬间死寂。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这股钢铁煞气，瞬间浇灭。
完了，还是要动手！
就在人心惶惶，即将崩溃的刹那。
王小武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
他身后，是须发花白，神情肃穆的汤大洪。
王小武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漠地俯瞰着下方，看着那一张张麻木而绝望的脸，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下一刻，他猛地抓起身旁的一面牛皮巨鼓，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擂响！
“咚！”
“咚！”
“咚！”
鼓声沉闷如雷，狠狠砸进每个人的心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数万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城楼上那道年轻的身影。
“我叫王小武！”
真气裹挟着声音，清晰地灌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以前，是个兵。”
“后来，是个匪。”
“跟你们一样，是个朝不保夕，被狗官逼得活不下去的丧家之犬！”
此言一出，下方死寂一片。
所有流民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城楼上那位威风八面的将军，竟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
王小武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
“现在，青州，换了天！”
“我家都头，林风！便是你们口中的神仙！”
“都头有令！”
“凡入我青州者，皆为我青州子民！”
“有饭吃！”
“有衣穿！”
“有地种！”
他猛地一指城门两侧。
不知何时，一口口巨大的铁锅已架起，烈火熊熊，白色蒸汽混杂着浓郁到极致的米粥香气，如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饥火，瞬间燎原！
咕咚。
人群中响起疯狂吞咽口水的声音，无数双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所有乡亲，排队登记！”
汤大洪上前一步，清朗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人一碗热粥，两个窝头！”
“府衙已颁布‘以工代赈’新政！开荒、修路、清淤，只要肯出力，不仅管饱，日日皆有工钱！”
“将来，按功劳，更能分田！分地！安家！”
“分田分地！”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无数人喜极而泣，当场跪倒在地，朝着城楼疯狂磕头。
然而，就在人群准备涌向粥棚时，几个眼神活泛、不似灾民的汉子，突然在人群中厉声尖叫。
“别信！粥里有毒！”
一个瘦猴般的男人，用最恶毒的语气嘶喊：“粥里有毒！他们杀了朝廷命官，是要造反！这是骗我们去当炮灰送死！”
“对！吃了他们的东西，就得给他们卖命了！”
诛心之言，如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狂热。
流民们停下脚步，眼中的希冀再次被浓浓的疑虑与恐惧取代。
城楼上，王小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找死。”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影竟从数丈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他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一口粥锅前，稳稳站定。
他看都没看那些惊慌的流民，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拿起一个粗瓷大碗，舀了满满一碗滚烫的白粥。
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