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站在书桌旁,手里还捏着另一个空信封,指节泛白。她没哭,但眼神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明明平静,却藏着细碎的波动。
“你以前……很喜欢整理旧东西。”江宸说。声音不高,像是怕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这不是追问,而是陈述,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悦点了点头,又摇头,最后把信封放回抽屉,动作迟缓得不像平时的她。她转过身,背靠着桌沿,目光落在江宸脸上,却不像在看她,而是在确认某种存在感。
“我本来以为,那些都过去了。”她说,“我以为我不怕了。”
江宸走近一步,没碰她,只是站在离她半臂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曾是她们之间最安全的界限,如今却成了沈悦眼中新的不安来源。
“你是怕我误会?”江宸问。
沈悦垂下眼,“不是误会。是我自己……还记得她说的话。”
空气里没有风,窗帘静止,连窗外银杏叶落地的声音都显得遥远。江宸没急着接话,而是蹲下身,拉开自己床底的储物箱。她从里面取出一支铅笔和一小块橡皮,递过去。
“写下来。”她说,“不是给我看的,是你自己要面对的。”
沈悦愣住,睫毛颤了一下。这不是安慰,也不是追问,而是一种近乎冷静的温柔——不是把她护在怀里,而是让她学会自己站稳。
她接过铅笔,手指有些僵硬。纸是随手撕下的草稿纸,边角毛糙,像她们此刻的情绪。
她低头,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她说你。”
笔尖顿住,墨迹晕开一点点。她没继续写,只是盯着那三个字,像是盯着一道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
江宸没催她,只是坐在床沿,膝盖抵着她的膝盖。她们之间没有拥抱,也没有言语,只有体温透过布料缓慢传递。这不是安抚,是陪伴。
过了很久,沈悦才重新动笔,写下后面的话:“会离开我。”
六个字,断成两行,像是呼吸被打断的节奏。
江宸看着那行字,没说话。她知道这不是指控,也不是怀疑,而是一个女孩在最敏感年纪里被种下的恐惧——不是不相信爱,而是害怕爱终将离开。
“她高中时追过我。”沈悦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时候我不懂什么叫喜欢,只知道她对我好,会在我发烧时翻墙送药,会在家长会假装是我表姐替我签到。后来我发现她其实也在追别人,但她告诉我,只有我才是特别的。”
她停顿了一下,喉间滚动,像吞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毕业那天,她塞给我这张照片,背面写了这句话。她说,‘你太骄傲了,总有一天你会失去所有真心对你的人’。”
江宸的手指蜷了一下,指甲轻轻刮过裤缝。这不是愤怒,也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更深的痛——她突然明白了沈悦那些看似任性的占有欲背后,藏着多少不敢说出口的惶恐。
“你现在还信她的话吗?”江宸问。
沈悦摇头,动作很轻,却坚定:“不信。但我还是会怕。”
“怕什么?”
“怕你某天也会觉得,我不够好。”
这句话出口时,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阳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江宸没立刻回应,而是伸手,将那张写满字的纸轻轻折好,放进自己口袋。不是替她藏起来,而是告诉她:你的不安,我可以一起扛。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沈悦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不是拥抱,不是亲吻,而是一个近乎仪式般的注视。
“我不是她。”江宸说,“我也不会变成她。”
沈悦的眼眶红了,但没哭。她看着江宸,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不是那个曾经躲在人群边缘、连走路都不敢抬头的女孩,也不是那个被流言围攻时咬紧牙关不吭声的恋人,而是现在这个,愿意蹲下来陪你面对阴影的人。
“我知道。”她哑声说,“可我还是会怕。”
江宸没再说“别怕”,因为她知道,有些恐惧不是靠语言就能驱散的。她只是松开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再次展开,指着那行褪色的字迹:
“你看,她错了。”
沈悦怔住。
“我没离开。”江宸说,“而且,我会一直在。”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没有誓言般的重量,却比任何承诺都沉。这不是赌注,是选择——日复一日的选择。
沈悦终于哭了,不是崩溃,而是释然。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在纸上,恰好落在“会离开我”那几个字上,墨迹微微晕开,像一场迟到多年的清洗。
江宸没擦她的眼泪,只是握住她的手,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