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孟谈把玉珏递给了阳雨之后,便立马起身,大声呼喊着召集难民。全然一副大管家的模样,有条不紊地代替阳雨进行指挥,安排着众人的位置和行进顺序。
而阳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指只能在玉珏上细细摩挲,感受着玉珏上细腻的纹理,思绪还沉浸在刚刚与张孟谈的对话之中。
“亭长大人,这张孟谈和您说什么了?是不是用这玉珏贿赂您,想在亭内谋个一官半职?”智果看着张孟谈喜笑颜开的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脸色难看地拄着拐杖,脚步有些蹒跚地过来,压低声音询问阳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怀疑。
“亭长大人,之前老夫确实有些口无遮拦,还请亭长大人见谅,但是张孟谈能做的事情,老夫也能做,老夫对亭长您也是忠心耿耿。”
“呵呵,智老多虑了,若是行贿,岂有赠残玉之理?”阳雨将张孟谈赠送的玉珏揣进怀里,笑呵呵地起身安慰着智果,“明辉花立甲亭也只是一个亭而已,地方不大,人手也不多,哪里有什么官职,智老若是想要发挥余热,为亭内出一份力,也未尝不可,但是还请量力而行。”
或许是因为此时晴朗的天空,湛蓝如宝石,没有一丝云彩,让人心情也随之开阔,也或许是因为张孟谈此时爽朗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让逃亡队伍中原本低落的情绪得到了鼓舞。
逃亡队伍再次开始了出发,队伍中的烦闷氛围,如同清晨的露珠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烟消云散。
张孟谈把自己的马车也让了出来,上面坐着年幼的孩童和迟暮的老者,脸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身强力壮的人背着食物和清水,妇女搀扶着行动不便的伤员,所有人的心中都带着对新家的期盼,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前往安宁之地。
长雪山主峰和辅峰之间,有一条狭长的山谷盆地,然而此处也是韩魏两家的势力交接处,刚逢晋阳之战结束,韩魏两家都在晋国南部争抢领地,昔日的盟友之间,私下暗流涌动,站在山峰之上,甚至可以看到下方平原中对峙的军营,军营中旗帜飘扬,士兵们来来往往,气氛紧张而压抑。
但也是正因为韩魏两家都在互相提防对方,所以都无力分兵,长雪山主峰和辅峰之间的山谷盆地,却是这一路逃亡路线上最安全的地点。
在张孟谈的建议下,阳雨带着队伍行走在长雪山的南面,借助山体遮挡队伍身形。
山体高大而陡峭,树木郁郁葱葱,将队伍的身影完美地隐藏,众人从一处狭窄而幽深的山口,快速穿越到辅峰之中。
长雪山辅峰的道路,就没有那么好走了,主峰毕竟还有黑市商人开辟的小径,勉强可以通人,但是辅峰人迹罕见,乱石杂草众多,山坡更是一个接着一个,连绵起伏。
高大的树木甚至遮挡了天空,虽然带来一丝阴凉,但是也无法清晰地辨别出方向,脚下的道路需要亲手开辟,一点点清除杂草和乱石,耳边时不时还有虫鸣鸟叫和兽吼,鸟叫声婉转悠扬,而兽吼声则让人毛骨悚然。
为了追赶时间,众人只在日上中天的时候短暂休息了一下,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着有限的食物和水,阳雨和飞天大跳蚤等人,也终于能够整点吃个晚饭,随后便继续出发,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长雪山辅峰的东侧山脚下。
“亭长大人请看,那个地方就是方山镇,是一座产铜大镇,但是据我一路游历而来得到的情报所知,方山镇如今已经陷落,被魏氏占领,镇内设施因为战火遭到破坏,魏氏正在整顿工匠势力,试图重新开始冶炼铜矿,无暇顾及其他。我们可以在此等到天黑,借助夜色快速穿过这边平原,而前方那座山,就是天王山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逐渐见晚,黑色的幕布如同一块巨大的绸缎,随着双月缓缓升起,一点点地将大地之上的金色光芒替换成了冷色,月光洒在山林间,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清冷的薄纱。
阳雨因为身体虚弱,一直都在乘马前行,蛋壳步伐稳健,却也带着几分疲惫,踏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张孟谈把自己的马车让给了难民,自己则徒步行走在山林之中,山林里的树木枝丫交错,锋利的枝丫不时划过,将衣摆撕扯成了碎片,可他却浑不在意,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阳雨身边,微微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模样,伸手指向远处向天空中飘荡着烟尘的方山镇,烟尘在光辉下隐隐约约,仿佛战争留下的痕迹。
“那边就是洛邑了吧。”方山镇坐落在一处三山环绕的山脚下,周围的山峦连绵起伏,尽管如此,却依旧能够被夕阳的余晖照射到,如同金色的丝线,洒在镇子的屋顶和街道上。
而南边的洛水之旁,就是周朝王室的属地,洛邑,洛邑也是目前整个周朝内,唯一一座巨型城池。
但北侧的天王山,却十分恰巧地挡住了阳光,使整个洛邑都埋没在黑暗之中,远远望去,不见丝毫繁华的景象,仿佛被岁月遗忘了一般,如同一个迟暮老者,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与煌龙都的辉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