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楼下大厅入口的方向。
揽月楼内,暖香浮动,丝竹悦耳。
巨大的厅堂被布置得雅致而奢华。数十张紫檀木矮几呈扇形排列,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瓜果点心与美酒。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们三五成群,或低声谈笑,或欣赏着中央舞池中曼妙的舞姿,空气中流淌着属于上流社会的矜持与风流。
秦烈的踏入,如同一滴冷水滴进了滚油。
瞬间,靠近门口区域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疑惑、鄙夷、毫不掩饰的嫌弃,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那身洗得发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旧袍,瞬间成了全场最刺眼的焦点。
“这人谁啊?”
“哪家的下人走错地方了?”
“嘘…小声点,刚才门口好像吵吵来着,听说是…镇北王府那位?”
“镇北王世子?秦烈?他…他怎么穿成这样来了?”
“我的天,这也太…太寒碜了吧?这不是存心给李公子难堪吗?”
“难堪?我看是自取其辱!一个武夫,懂什么诗会?穿成这样,简直是丢尽了帝都勋贵的脸面!”
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音量不大,却充满了恶意和嘲讽。一道道目光如同探照灯,将秦烈牢牢钉在原地,承受着无声的凌迟。
没人上前招呼,没人指引座位。所有人都默契地将他视为空气,或者更糟,视为一个闯入高贵殿堂的污点,唯恐避之不及。
秦烈站在入口的光影交界处,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离在热闹之外。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那些迅速避开他视线的目光,那些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姿态,那些毫不掩饰的轻蔑笑容,尽收眼底。
这里没有善意,只有赤裸裸的排斥和等着看他笑话的恶意。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愤怒,也不窘迫,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鄙夷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大厅最前方、视野最好的那张主宾席上。
李慕白已经在一群跟班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捧月般走了回来,施施然在主位坐下。
他脸上重新挂起了温文尔雅的笑容,正与旁边几位看起来颇有身份的公子小姐谈笑风生,仿佛门口那点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偶尔会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扫向孤立在入口处的秦烈。
秦烈收回目光,没有试图融入任何圈子,也没有像李慕白“建议”的那样找个角落蹲着。
他迈开脚步,走向大厅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张矮几,位置偏僻,光线稍暗,远离中央的喧嚣。
他走过去,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动作自然,仿佛他本就该坐在那里。
侍立在不远处的侍女,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上前为他斟酒或送上果品。其他宾客的目光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充满了看戏般的玩味。
他成了这繁华盛宴中,一个突兀而孤寂的存在。
秦烈坐下后,便微微垂下了眼睑,仿佛在闭目养神。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块贴身藏着的、冰冷坚硬的青铜古镜碎片。
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冰凉气息,透过肌肤,悄然渗入体内,如同清冽的溪流,缓缓抚平着精神层面因这铺天盖地的恶意而可能泛起的丝毫涟漪。
他的心境,在古镜的安抚下,如同深潭古井,不起波澜。
周遭的喧嚣、鄙夷、嘲弄,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冰壁隔绝在外。
他在等待。
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名为“边塞”的题目。
等待着那个,将一切喧嚣与轻蔑彻底击碎的时刻。
角落里,旧袍的身影融入阴影,沉默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