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蹲在地下通道的排水口旁,用手摸了摸石板的倾斜角度。“这块石头是故意铺斜的,”他掏出手机计算器,“倾斜角度正好3度,雨水落在上面,会顺着坡度流进护城河,比现在的PVC管道还管用。”他站起身,“中世纪的工匠没有精密仪器,全靠经验判断,能做到这么精准,太厉害了。”
城堡的阁楼里堆满了旧家具,一张橡木桌子的桌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莱昂凑近看,发现是用拉丁文写的日期:“1602年,葡萄丰收”“1605年,大雪封山”。“这是酒庄主的记账桌,”安卡解释,“布兰城堡以前不光是防御工事,还是周边葡萄园的管理中心。喀尔巴阡山的葡萄成熟晚,比门多萨晚两个月,所以这些日期都在九月以后。”
凯伦摸着桌子上的凹槽,里面还残留着干涸的紫色痕迹。“这是葡萄汁吧?”她用指甲刮了刮,“看来以前的人也爱在桌子上处理葡萄,跟我们在酒庄踩葡萄一个德性,到处弄得黏糊糊的。”
走出城堡主楼,广场上的吉普赛乐队正演奏着欢快的曲子。小提琴手的弓弦飞快舞动,手风琴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曲子里带着点神秘的调子。“这是《吸血鬼圆舞曲》,”安卡跟着节奏轻轻点头,“是当地作曲家1905年写的,灵感就来自城堡的传说。以前只在节日演奏,现在为了游客,天天都演。”
乐队旁边,一个裹着羊毛披肩的老人正用陶瓮炖东西,瓮口冒着白气,香味飘得很远。凯伦凑过去闻了闻,羊肉的膻香混着洋葱的甜味,让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是‘库利什’,喀尔巴阡山的传统羊肉汤,”老人舀出一勺给她看,汤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羊油,“羊油能保温,就算在零下10度的雪地里,放六个小时还能是热的。”
“怎么做到的?”艾拉好奇地问,“我们带的保温杯最多保三小时。”
老人指了指陶瓮外面裹着的羊毛毡:“陶瓮本身透气,能让汤慢慢发酵,越来越香;羊毛毡隔热,就像给瓮穿了件棉袄。山民去森林里打猎,早上装一锅汤,中午打开还是热的,比你们的保温杯管用多了。”他往汤里撒了把茴香籽,“尝尝?加了酸樱桃干,解腻。”
凯伦接过小碗,吹了吹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比门多萨的牛肉汤浓多了,”她咂咂嘴,“就是膻味重了点,不过配着饼吃肯定香。”她看老人用的木勺柄上刻着花纹,“这勺子是山毛榉木做的吧?跟滑雪场伊万做的那个很像。”
“眼力不错,”老人笑了,“我们这儿的人都会点木工活,家里的勺子、碗、菜板,都是自己做的。山毛榉木不容易开裂,用几十年都没问题。以前穷人家娶媳妇,一套木餐具就是贵重嫁妆了。”
莱昂的速写本上,已经画满了城堡的细节:箭窗的形状、木门上的十字架、陶瓮的纹路,最后他画下了广场上的乐队,音符用波浪线表示,飘向城堡的尖顶。“这些传说虽然吓人,”他轻声说,“但背后都是真实的生活啊。”
离开城堡时,夕阳正落在尖顶上,把石头染成了金红色。凯伦回头望了望,突然发现城堡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像一条蛰伏的龙。“安卡姐,晚上城堡会锁门吗?”她突然问,“我在电影里看,吸血鬼都是半夜出来的。”
安卡笑着挥手:“现在七点就锁门,工作人员会巡逻到十点。不过以前啊,守夜人会在门口撒大蒜——他们相信大蒜能驱邪,就像你们中国人门口挂艾草一样。”她指着山下的村庄,“看见那些亮灯的房子了吗?以前都是守堡人的后代,现在开了好多民宿,晚上能听到他们讲古堡的故事。”
凯伦摸了摸口袋里的大蒜瓣——是刚才老人塞给她的,说能“防感冒”。她偷偷把蒜瓣放在城堡门口的石缝里,嘴里念叨:“不管你是吸血鬼还是老城堡,都好好的啊,我们说不定还会回来的。”
塞西莉亚正在给土壤检测仪换电池,屏幕上显示着城堡周围的土壤数据。“这里的黑钙土腐殖质含量12%,”她对比着门多萨的火山土数据,“氮磷钾含量均衡,难怪森林长得那么好。”她把一小块土装进样本袋,“带回去和重庆的土壤做对比,看看不同气候带的土壤差别有多大。”
下山的路上,凯伦还在念叨吸血鬼的传说。马克斯掏出手机查资料:“其实吸血鬼传说能流传,跟中世纪的医学不发达有关。那时候人不知道肺结核会让人脸色苍白、怕光,就以为是被吸血鬼吸了血;尸体腐烂时肚子会膨胀,就传说是吸血鬼在喝血——都是科学能解释的现象。”
“那木桩钉尸体呢?”凯伦追问,“总不能是假的吧?”
“是真的,但不是为了杀吸血鬼,”马克斯翻出历史文献,“18世纪的东欧,有些地方流行用木桩固定尸体,怕死者‘诈尸’——其实是防止野兽把尸体挖出来。后来被小说家写进书里,就成了杀吸血鬼的方法。”
佐伊突然指着路边的一棵老橡树:“你们看,树干上缠着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