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祭酒声音微扬:\"他竟敢登门?不怕招人非议?\"
董老尚书叹道:\"他是奉旨而来,有何可惧?不过倒是好意,隐晦提及少年人太过顺遂未必是福。后来老夫细想,再有一年便要致仕。若让林彦秋继续在江南道大展拳脚,待老夫退下时被人算计,那才叫追悔莫及。故而打算让这孩子韬光养晦一年半载,寻个机缘引荐给圣上。老夫年迈,总要为后辈铺好路啊。\"
张祭酒这才明白老友苦心,不由唏嘘:\"老夫也年事已高,常感时不我待。你为何不设法再任一届?\"
董老尚书向南边指了指,淡然道:\"仲达不是上来了么?有进自有退,此乃天道循环!亦是朝堂规矩!\"
张祭酒皱眉:\"这是交换?还是招安?\"
董老尚书失笑:\"你这老东西,说话忒也难听。\"
朔日晌午,林彦秋阅毕案牍正欲散衙,在回廊转角处巧遇上楼的李侍郎。
\"林主事在此可还习惯?\"李侍郎热络招呼。
林彦秋执礼道:\"承蒙大人关怀,下官受益匪浅。\"
李侍郎笑容可掬:\"习惯就好。张祭酒乃经学泰斗,他的关门弟子本官岂敢怠慢。这些日可是随龚主事办案?\"
林彦秋答道:\"龚大人安排下官在卷宗房熟悉案情。\"
话音未落,李侍郎面色骤变:\"什么?卷宗房?他让你这主事去看档案?\"
见林彦秋颔首,李侍郎怒色顿生,沉声道:\"随本官来!\"
说罢大步流星往龚主事衙斋而去,林彦秋不明就里地跟上。书吏在一旁连连使眼色,似有所暗示。
龚主事不在衙斋内,书吏打听后报称正在议事厅主持案情会商。李侍郎怒冲冲推开议事厅大门,朝正在发言的龚主事沉声道:\"龚自有,出来说话!\"
龚主事莫名其妙地出来,见林彦秋随行,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暗忖这后生莫非告了自己一状。
李侍郎还算留了颜面,低声道:\"到你衙斋说话。\"
龚主事连忙引路,开门让二人入内,书吏含笑立于门外。
门刚合上,李侍郎便拍案怒喝:\"龚自有!你竟敢让主事去看档案?可知论品阶人家是从五品,你不过正六品,倒摆起官威来了?\"
龚主事闻言瞠目结舌,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林彦秋的建言是要直呈户部参考的!你倒好,把主事晾在卷宗房整整七日,这叫渎职懂不懂?见人家年轻谦和,就当人家不谙世事?\"李侍郎越说越怒,来回踱步后指着龚主事道:\"林主事两年前便是一县之尊,两年间将贫瘠之地治理成江南道富庶之区。论才干,你望尘莫及!今日明告于你,林主事在督察一处,非但有知情之权,更有建言献策之责!\"
见龚主事被训得汗如雨下,青筋暴起,双腿战栗,林彦秋不忍,上前拱手道:\"李侍郎容禀,是下官主动请缨去卷宗房研习。\"
李侍郎一怔,心道方才可不是这般说辞,怎的转眼就变了?不过他反应极快,佯装不知:\"当真?\"
林彦秋正色道:\"确是下官所求。初来乍到,对此道生疏,故请先阅案牍熟悉。\"
李侍郎暗自感慨,张祭酒调教出的门生果然不凡。才学出众却不倨傲,更难得懂得给人留颜面。换作寻常后生,怕是早去恩师跟前告状了。以张祭酒在京中的人脉,莫说整治个六品主事,便是要为难自己这个侍郎,怕也不是难事。
正思忖间,忽闻窗外信鸽扑棱声。林彦秋告罪出门,取下鸽足竹筒,里头传来张芊芊龙飞凤舞的字迹:\"哇哈哈哈!臭林彦秋!本姑娘两个时辰后抵京,若不来接,便去祖父处告你轻薄之罪!\"
字迹张狂,力透纸背,看得林彦秋哭笑不得。回衙斋后向李侍郎拱手:\"下官需往驿站一趟。\"
\"去吧。\"李侍郎爽快应允。待林彦秋走远,才对龚主事叹道:\"龚自有啊龚自有,本官信任你才将林主事安置在此。翰林院是何等所在,你能不知?那里皆是国士,为朝廷大政出谋划策。远的不说,单是林主事的恩师张祭酒,那可是能出入相府的人物!今日若非他为你周全,你这脸面往哪搁?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林彦秋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刚上官道,便遇上车马拥堵。正值市集时辰,道上商队络绎不绝。望着前方龟行的车队,林彦秋只能干着急。
足足一个时辰,道路方通。林彦秋急催马鞭,抬眼看日晷,已迟了半个时辰。想起那张芊芊平日等一盏茶工夫都要跳脚,今日怕是要大发雷霆。
又在街巷中辗转多时,总算上了驿道。林彦秋将马车赶得飞快,辕马嘶鸣着狂奔,这般速度前所未有。
赶到驿站,林彦秋汗流浃背地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