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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十七分,张主管的电话准时打进来。阿红看着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名字,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土狗,见到穿中山装的外公就蜷起尾巴,遇到穿花衬衫的表哥却会追着咬裤脚。
“鼎盛集团的离职证明什么时候补?” 张主管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钢板,“合同里写了逾期一天扣百分之三尾款,你想让整个季度的奖金打水漂?”
阿红捏着话筒的手指泛白。鼎盛那个候选人上周突然失联,她本该上周就跟进的。但那天刘姐给她看了年轻时的照片,说自己在纺织厂做了二十年挡车工,最后还是因为机器换代被辞退。
“明天一早给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雨淋湿的狗在寒风里呜咽。
挂了电话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档案柜顶层的时钟滴答作响,阿红踩着凳子翻找鼎盛的合同副本时,看见最里面藏着本泛黄的笔记本,某一页用圆珠笔写着:“对狗好的主人会摸它的头,对狗坏的主人会踢它的屁股,但他们都觉得狗就该待在狗窝里。”
第二天交证明时,张主管正在会议室训人。玻璃门没关严,阿红听见他说:“项目专员就是公司的手脚,断了手脚的人还能走路吗?” 她抱着文件夹站在走廊里,想起档案室那只总被刘姐喂火腿的流浪猫,昨天被保安用扫帚赶得跳上窗台时,眼里的绿光像淬了毒的针。
傍晚整理报销单,发现张主管把她的地铁票驳回了。审批意见栏里写着:“非工作时间交通费不予报销。” 阿红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抓起外套冲进雨里。
雨丝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她站在天岂写字楼对面的公交站台,看着张主管撑着黑伞从旋转门出来,身后跟着小跑的实习生,手里捧着厚厚的项目手册。路边的流浪狗夹着尾巴钻进垃圾桶,有辆宝马缓缓驶过,车窗里递出半块三明治,狗叼着食物的瞬间,尾巴摇得像上了发条。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猎头发来的消息:“有家初创公司招行政,老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阿红望着雨幕里模糊的霓虹,突然想起刘姐说的那句话:“档案存再久也会泛黄,但写字的人早就换了无数茬。” 她删掉输入框里的 “好的”,打字时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
“不了,” 她写道,“我想试试别的。”
雨越下越大,公交站台的广告灯箱亮起来,映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远处有只狗在雨中狂奔,既不摇尾巴,也不龇牙,只是朝着路灯的方向一路向前。阿红把手机揣回兜里,拉高了外套领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进度表上的红色批注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极了某种失效的符咒。
茶水间的微波炉 “叮” 地响了一声,阿红刚把饭盒拿出来,就撞见孙浩天站在咖啡机前。他今天穿了件灰色Polo 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看不出 logo 的电子表 —— 上周她在商场见过同款,标价能抵她三个月工资。
“孙总。” 阿红往后缩了缩,热饭时溅出的油渍在米色衬衫上洇出小黄花。
孙浩天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饭盒上。“梅干菜扣肉?” 他突然笑了,“我妈以前总做这个,说下饭。”
阿红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她想起昨天整理报销单时,看到孙浩天的差旅凭证里夹着张路边摊的收据,三块五的豆浆配油条,收款人签名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
回到座位时,阿琴正对着电脑叹气。“城西项目又黄了。” 她戳着屏幕上的客户反馈表,“甲方说我们推荐的人‘缺乏狼性’。”
阿红扒着饭,梅干菜的咸涩漫过舌尖。她知道这个项目 —— 孙浩天亲自跟进了半个月,上周还带着团队在甲方公司待到凌晨三点。
下午开项目会,孙浩天把白板擦得锃亮。“我打算把薪资结构改了。” 他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中央画了道竖线,“左边是固定底薪,右边是绩效提成,想安稳的站左边,想赚钱的站右边。”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阿红数着自己鞋面上的灰尘,想起小时候分糖果,她总选包装最花哨的那颗,哪怕里面的糖块小得可怜。
“孙总,” 有个老员工开口,“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孙浩天把马克笔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们是中介,不是慈善机构。” 他看着众人,“你们以为客户找我们,是来给候选人发救济金的?”
阿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鼎盛集团那个失联的候选人,朋友圈还停留在上个月 —— 在火车站举着去往深圳的车票,配文 “去闯闯”。
散会后,孙浩天叫住了她。“档案室那批旧合同,你整理得怎么样了?” 他靠在门框上,语气比平时缓和些。
“快好了。” 阿红低头看着脚尖,“就是有几份 15 年的,字迹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