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谢谢,我嗓子不太舒服,戒了有两年了。”
老张的手顿在半空,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把烟塞回嘴里,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他猛吸两口,烟雾从鼻孔里缓缓溢出,才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现场开挖后,地质情况和勘察报告有点出入——粉砂层比预计的厚了一米多,咬合桩施工难度太大。我们找设计方的王工沟通过,他口头同意改用高压喷射注浆...... 手续正在走流程,还没补下来。”
“口头同意不能作为施工依据,这是行业基本准则。”林江翻开桌上的混凝土检测报告,指着其中一行数据,“而且根据昨天第三方检测机构出具的报告,你们浇筑时用的速凝剂掺量超标了百分之三十,已经超出了规范允许的范围。”
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老张的眼神有些闪烁,他把烟蒂摁灭在桌角的空罐头盒里,声音压得更低了:“林监理是刚到工地,可能不太了解情况。这坝体的混凝土要求七天内达到设计强度的百分之七十,不多加点速凝剂,根本赶不上甲方定下的浇筑节点啊。”
“进度再紧,也不能以牺牲质量为代价。”林江的手指在检测报告上的“氯离子含量”处重重一点,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你看这里,氯离子含量已经超过0.06%的限值,长期暴露在潮湿环境下,会导致钢筋锈蚀,严重影响坝体的使用寿命和安全性能。”
话音刚落,板房外突然传来激烈的争执声,一个年轻工人的声音格外响亮:“你们怎么回事?这钢筋间距根本不对!设计图纸上明明要求二十公分,你们都绑成二十五公分了,这要是浇筑了混凝土,结构强度肯定不达标!”
老张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掐灭手里的烟就往外走:“这群小兔崽子,净添乱!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江紧随其后走出去,只见钢筋绑扎区围了一圈工人,一个个穿着沾满灰尘的工装,脸上满是看热闹的神情。人群中间,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拿着卷尺蹲在地上测量,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站在他对面,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腰间系着根破旧的皮带,正是钢筋班组长老李。
看到林江过来,戴眼镜的年轻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举起手里的卷尺喊道:“林监理!您快来看!他们绑的钢筋间距根本不符合设计要求,设计是二十公分,实际都到二十五公分了!”
“小王你少管闲事!”老李上前一步,伸手推了小王一把,力道不大,却让小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懂什么叫施工经验?绑那么密不仅费材料,还耽误浇筑进度,纯属瞎折腾!”
林江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绑扎好的钢筋前蹲下身子。阳光穿过钢筋的缝隙,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从帆布包里掏出游标卡尺,拨开交错的钢筋,逐一测量间距,每测一个点,就清晰地报出数据:“24.8公分,25.3公分,26.1公分...... 这一跨总共十个测点,没有一个符合设计要求。”
周围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只有风吹过帆布围挡的“哗啦”声,以及远处搅拌机运转的“嗡嗡”声。老张站在人群外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林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落在老张身上:“张工,按照《混凝土结构工程施工质量验收规范》,这一跨钢筋必须全部返工,重新按设计间距绑扎。”
“林监理,这......”老张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恳求,他伸手想去拍林江的肩膀,见对方侧身避开,又尴尬地收回手,“您看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要是返工,今天肯定赶不上浇筑进度。甲方那边天天打电话催,要是延误了节点,我们不仅要扣工程款,还要付违约金啊......”
“进度和安全,哪个更重要?”林江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工人,他们脸上的看热闹神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默,“你们谁家里没有父母妻儿?这坝建在淮河干流上,下游住着十几万老百姓。要是因为钢筋间距不达标,坝体出了问题,洪水漫过坝体,淹没的可是下游的村庄和农田,到时候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人群里有人低下头,手指抠着工装的衣角。刚才推人的老李也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嘟囔着:“其实我们也不想偷工减料,是上面...... 是上面说进度要紧,让我们把间距放宽点,省出时间赶下一道工序。”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张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老李的话,他转过身对着工人们喊道,“既然林监理说了要返工,那就赶紧拆了重绑!耽误了进度,我唯你们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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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们散去后,小王凑到林江身边,压低声音说:“林监理,您还是小心点。我听工地上的老工人说,之前有个监理想管钢筋间距的事,结果被人半夜堵在宿舍门口威胁,没几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