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工,钢厂那边又来电话了!”资料员小张抱着一摞文件闯进来,额头上还带着跑出来的薄汗,“说是三号轧钢机的齿轮烧了,生产线彻底停了,原定今天到货的50吨高强度钢材,至少要延期三天——可咱们的施工节点卡得死死的,等不起啊!”
陈立猛地抓起桌上的安全帽,塑料帽檐磕在桌角发出“咚”的一声:“走,去料场看看。”
料场里,钢筋、水泥袋堆得像片灰色的山岗。施工队队长老王正蹲在一堆普通钢材前发愁,见陈立过来,赶紧站起身,工装裤上沾着的铁锈蹭到了白衬衫上:“陈工,要不……先用这批普通Q235钢材顶替?反正都是钢筋,看着粗细也差不多,加固嘛,差不了多少……”
“胡闹!”陈立的声音陡然拔高,瞪得老王往后缩了缩脖子,“坝体核心区要承受洪水的冲击力,必须用抗拉强度达600MPa的高强度钢材,设计图纸上的参数标得清清楚楚,你想让重建的堤坝再出去年那样的事?”他蹲下身,指尖在钢材表面敲出沉闷的响声,“再说了,群众监督小组的张大爷昨天还拿着游标卡尺量钢筋直径,你觉得材料替换瞒得住吗?真要出了问题,咱们怎么跟盯着进度的老百姓交代?”
老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抓着安全帽的手指关节发白:“我也是急糊涂了……这要是耽误了工期……”
就在这时,负责物资调配的老李匆匆赶来,裤脚沾着泥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联络单,纸边都被汗水浸得发卷:“陈工,联系上了!邻市的宏远钢材厂还有20吨同型号的高强度钢材,是他们预留的应急储备,愿意支援咱们,但运输路线得咱们自己协调,而且对方要求立刻付全款定金,不接受延期。”
“付!”陈立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张,立刻联系财务,把定金打过去,备注‘紧急救灾物资’。通知运输队,调用所有能调度的货车,走高速专线,加钱让司机师傅赶快点,务必在下午两点前把钢材拉回来!”
然而,天公偏不作美。中午十二点,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乌云压得极低,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悬在头顶。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工地铁皮棚上,发出“咚咚”的巨响,瞬间连成了白茫茫的雨幕。
陈立站在指挥部门口,望着被雨水模糊的工地,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的货车定位图标一动不动——车队刚上高速,就遇上了暴雨导致的多车追尾,交警临时交通管制,预计到达时间又要延后两小时。
“陈工,施工班组的工人都到齐了,就等着钢材开工呢!”老王急得直搓手,手心的汗把铁锈蹭得更明显了,“要不……先让工人搭脚手架、清理作业面,做些准备工作?等钢材一到,咱们连夜抢工,把时间赶回来?”
“准备工作可以提前做,但材料没到,绝对不许违规施工。”陈立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些许沙哑,“各班组注意,暴雨期间暂停所有户外作业,让工人到休息室待命。重点检查料场和仓库的排水系统,尤其是预定堆放钢材的区域,必须铺上三层防潮垫,盖上加厚防水布——要是这批好不容易调来的钢材被雨水泡了生锈,咱们谁也没法跟支援物资的厂家、更没法跟盯着进度的老百姓交代!”
与此同时,重建指挥部的电话响个不停。得知钢材短缺可能耽误工期的消息,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们坐不住了。李大妈在“堤坝监督群”里发了条语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孩子们别急,咱村里有开货车跑运输的后生,让他们去帮忙!多个人多辆车,总能想出办法!”
半小时后,村口突然驶来三辆贴着红底黑字“志愿运输”字条的货车,车斗里还装着村民们自发凑的雨衣和防滑链。开车的都是村里的年轻人,领头的是赵大叔的儿子赵磊,晒得黝黑的脸上沾着雨水,跳下车时差点滑倒:“陈工,我爸说高速封了,咱们走省道,绕点路但能避开积水路段!我跟我发小换着开,钢材交给我们,保证按时送到!”
陈立看着眼前这几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去年溃坝时,正是这些年轻人冒着齐腰深的洪水,帮着转移老人和物资。他用力拍了拍赵磊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T恤传过去:“兄弟,路上一定小心,保持对讲机畅通,遇到积水路段千万别硬闯,安全第一。”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货车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也赶不走密集的雨帘。三辆货车在蜿蜒的省道上缓慢前行,赵磊打开远光灯,盯着前方被雨水淹没的路面,方向盘打得小心翼翼——他们比谁都清楚,车上拉的不是普通的钢材,是乡亲们对新堤坝的期盼,是无数个日夜攒下的安全感,容不得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