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靠一双手,守着苏家的粮仓,几十年没出过一次差错。
傍晚的时候,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打在粮仓的瓦上,发出沙沙的响。苏敬之再次走进粮仓,摸了摸翻好的粮堆,麦粒干爽了不少,黏意也散了。他抬头看了看木柱上的温度计,红水银柱停在二十六度,依旧是“正常”的刻度。
老周端着碗凉茶走过来,递给苏敬之:“东家,今天多亏你了。以前总觉得这洋玩意儿准,现在才知道,老辈人的手,比温度计靠谱多了。”
苏敬之喝了口凉茶,看着粮堆里散落的艾草包,说:“不是洋玩意儿不靠谱,是粮食这东西,得靠人心疼。温度计能告诉你温度,却告诉你不了粮食的‘委屈’——它潮了,闷了,想透气了,都得靠手去摸,去接它的气。老辈人的准头,不是准在手上,是准在心里,把粮食当回事,才摸得出它的好歹。”
雨下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放晴时,阳光透过通风窗照进粮仓,落在粮堆上,金灿灿的。苏敬之照例走进粮仓,先看了眼温度计,然后蹲下身,把手伸进粮堆里。麦粒暖暖的,干爽得很,从顶摸到底,没有一点黏意。他抽回手,指尖沾着几粒麦子,对着阳光看,麦粒晶莹剔透,像一颗颗小珍珠。
老周走过来,也学着苏敬之的样子,把手伸进粮堆里,摸了一会儿,笑着说:“东家,现在我也摸出点门道了,这粮食的干爽,摸着手心都舒服。”
苏敬之笑了,拍了拍老周的肩膀:“慢慢来,多摸几次就懂了。这手温啊,能焐热粮食,也能焐住咱苏家粮仓的本分。”
那天下午,城里粮行的王老板来串门,看见苏敬之带着伙计们用手摸粮堆,就笑着说:“敬之,你这都有温度计了,还费这劲干嘛?”
苏敬之没解释,只是把王老板的手拉过来,按在粮堆上:“王兄,你摸摸,这粮食的温度,手摸得比温度计暖,粮食的潮干,手摸得比温度计真。咱做粮行的,守的就是这点真,要是连粮食的好歹都摸不出来,那还怎么给百姓供放心粮?”
王老板摸了摸粮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临走时,他看着粮仓木柱上的温度计,又看了看苏敬之沾着麦粉的手,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东西,再先进的工具也替代不了,比如手心里的温度,比如对粮食的那份上心。
入伏过后,天气渐渐转凉。苏敬之依旧每天去粮仓,先看一眼温度计,再把手伸进粮堆里,从顶摸到底。伙计们也跟着学,老周甚至能凭着手感,说出粮堆不同层次的潮干程度。粮仓的木门上,苏敬之在他爹刻的道道旁边,又添了新的印记,每道印记旁边,都记着当天的手摸感受,比温度计的刻度,多了几分烟火气。
有天晚上,苏敬之坐在粮仓的油灯下,翻着爹留下的账本。账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爹的字迹,写着:“粮堆如人,需知冷知热,手摸为实,心记为真。”苏敬之看着纸上的字,想起爹的手,想起自己的手,又想起伙计们的手,忽然觉得,苏家的粮仓,从来不是靠温度计守着的,是靠一代代人的手,一代代人的心意,守着这份沉甸甸的本分。
窗外的月光照进粮仓,落在粮堆上,像一层薄霜。苏敬之站起身,走到粮堆前,轻轻把手放在麦粒上。麦粒在手下轻轻滑动,带着夜的凉,却又透着点生命的暖。他知道,只要这双手还能摸出粮食的潮干,苏家的粮仓,就永远不会出岔子,就像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永远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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