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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天快黑时,店里来了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手里攥着个红布包,颤巍巍地走到柜台前。“周掌柜,您还认识我不?”老太太的声音有点哑,却带着股熟稔。
周亭年抬头,看了半天,忽然眼睛亮了:“您是……林姑娘?”
“是我,周掌柜。”老太太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我来赎当年的玉佩,当年您多给我的两文钱,我记了二十年,如今终于能赎回去了。”
周亭年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枚碎纹玉佩,碎纹处用细银线缠了,还能看出当年的模样。他没拿放大镜,直接戴上老花镜,凑着看了看玉佩上的刻痕——还是当年的缠枝莲,只是玉色比从前温润了些。
“玉佩没动过,您点点当票。”周亭年把锦盒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老太太的手,暖烘烘的。
老太太打开锦盒,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当年我娘走得急,就留下这枚玉佩,我当出去时,以为再也赎不回来了。您当年多给的两文钱,让我能给孩子买碗热粥,撑到我男人回来。”她擦了擦眼泪,从红布包里拿出银元,“这是本金加利息,您点点。”
周亭年没接钱,反而把锦盒又推了推:“利息就免了,当年那两文钱,换您今天能赎回玉佩,值了。”
老太太不肯,非要把利息留下,两人推让了半天,最后周亭年只收了本金。老太太走时,手里攥着锦盒,脚步都轻快了些,嘴里还念叨着:“还是‘宝昌当’好,守着人心做生意,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走后,陈三儿看着那枚空了的锦盒,忽然明白了周亭年的意思。他拿起那副铜框老花镜,试着戴在鼻梁上,镜片上的细痕落在视野里,像条温暖的线。他想起昨天看的块银锁,锁背上刻着个“福”字,当时用放大镜看,只觉得字刻得一般,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福”字的笔画有点歪,像是孩子初学刻字时的模样——那银锁,说不定是哪个母亲亲手给孩子做的,藏着多少牵挂。
“掌柜的,明天我不用放大镜了,我也用您这老花镜学看当物。”陈三儿认真地说。
周亭年笑了,把老花镜递给他:“慢慢来,别急。这老花镜啊,得跟老物件磨,跟人心磨,磨久了,你就能看出物件里藏的故事,摸出人心底的念想——那才是当铺的根。”
秋老虎渐渐退了,街上的青石板路凉了下来。“宝昌当”的黑漆木门依旧每天吱呀开关,柜台后的玻璃放大镜,渐渐落了层薄灰,而那副铜框老花镜,却总被擦得发亮,架在周亭年或陈三儿的鼻梁上,映着柜台里的老物件,也映着来来往往的人心。
有次,个年轻媳妇来当嫁妆里的银簪,陈三儿用老花镜看了半天,发现簪子的银花里藏着个“安”字——是她丈夫的名字。他想起周亭年的话,给的价比放大镜算的高了一块,还把赎期延了半年。年轻媳妇走时,眼里含着泪,说:“等我男人回来,我一定来赎,这簪子,是他给我的念想。”
陈三儿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上的细痕温温的,像贴在心上。他终于明白,周亭年守的不是那副旧老花镜,也不是那些老物件,而是藏在物件里的人心——那些念想、牵挂、期盼,才是“宝昌当”最值钱的当物,也是最该守护的东西。
后来,陈三儿也有了自己的老花镜,是周亭年送的,铜框的,跟当年那副很像。他把周亭年的旧老花镜放进了锦盒,跟那枚碎纹玉佩的锦盒放在一起。每次有客人来当物件,他都会先戴上自己的老花镜,凑近了看,像周亭年当年那样——看物件的纹路,更看人心的纹路。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用那台新放大镜,他总笑着说:“放大镜看的是物件,老花镜记的是人心。当铺收的是老物件,守的是人心,不能让客人亏了念想。”
这话,跟当年周亭年说的,一字不差。而“宝昌当”的“诚信”匾额,在岁月里越发光亮,像一颗温暖的心,守着城里人的念想,也守着生意人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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