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大妈走了,王掌柜把李春来拉到一边,脸色不太好看:“春来,你怎么回事?新秤称得好好的,怎么还多给?这要是传出去,别人都来要多加药,咱们怎么做生意?”
李春来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王掌柜说得有道理,可刚才张大妈那失落的眼神,总在他脑子里转。
周鹤鸣走过来,对王掌柜道:“王掌柜,张大妈家里困难,儿子前几年在工地上伤了腿,家里就靠她种几分地过日子。多给点药,不算什么。”
“周先生,不是我小气,”王掌柜叹了口气,“咱们济世堂开了这么多年,全靠街坊邻居照顾。可做生意总得有规矩,多一点少一点,时间长了就乱了。”
周鹤鸣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柜台前,打开抽屉拿出那杆旧秤,对李春来说:“明天开始,你用旧秤抓药吧。”
王掌柜愣了:“周先生,这……”
“新秤太准了,准得没了人情味儿。”周鹤鸣把旧秤放在柜台上,阳光落在枣木秤杆上,泛着温润的光,“药是给人吃的,人心里的秤,有时候比铜秤杆准多了。”
那天晚上关了店门,李春来蹲在柜台前,看着那杆旧秤。他试着把秤砣放在秤杆上,果然,因为缠着铜丝,秤砣比看起来要重一点。他拿起几钱当归,用旧秤称,看着刚好够数,换用新秤一称,竟然多了将近一钱。
原来师祖当年的心思,藏在这里。他不是不想准,是不想那么“死”准。多出来的那点药,是给病人的安慰,是告诉他们,有人在惦记着他们的难处。
三
用回旧秤后,李春来反而踏实多了。他不再像用新秤时那样,眼睛死死盯着刻度,生怕出一点错。握着枣木秤杆,他总想起周大夫说的话,想起师祖缠在秤砣上的铜丝。
他开始留意来抓药的人。有穿着体面的,抓药时仔细核对药方,生怕少了一点;有像张大妈那样的,接过药包时总要掂一掂,眼里藏着点不安;还有些年轻人,匆匆忙忙来抓药,付了钱就走,根本不在意药多药少。
周鹤鸣常说:“抓药不只是称重量,更是称人心。有钱人不在乎那一点药,可穷苦人在乎;年轻人不在乎那点情分,可老辈人在乎。”
有一次,一个年轻人来抓治咳嗽的药,李春来按方子称好,用旧秤称出来比方子上多了一点。年轻人没注意,付了钱就要走,周鹤鸣却叫住他:“小伙子,等一下。”
他拿起药包,从里面取出一点杏仁,对年轻人道:“你这药是给孩子抓的吧?杏仁多了会苦,孩子不爱喝,我给你少放了点,加了点甘草,甜丝丝的,孩子能愿意喝。”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红了脸:“谢谢您,周大夫。我家孩子确实不爱喝苦药,每次喂药都跟打仗似的。”
“没事,都是为人父母的,懂。”周鹤鸣笑了笑,把药包递给年轻人,“回去用冰糖炖,效果一样好。”
看着年轻人感激的背影,李春来忽然明白,师祖的铜丝不只是多给点药那么简单。那是一种心思,是把病人的难处放在心上,是知道药能治病,可人心的暖,有时候比药还管用。
王掌柜对用回旧秤的事,慢慢也不说什么了。他发现,用旧秤抓药后,来济世堂的老主顾反而多了。有人说:“还是济世堂的药实在,看着不多,熬出来汤浓。”有人说:“周大夫心细,知道我们老年人喝不了太苦的药,总给多加点甘草。”
有一次,王掌柜去县里进药材,碰到其他药铺的掌柜,对方抱怨说现在生意不好做,病人总挑三拣四。王掌柜听了,没说话,心里却明白了——那些药铺用的都是新秤,精确到分毫,可少了点人情味儿。
回来后,他把李春来叫到跟前,指着那杆旧秤道:“春来,这秤你得好好用。以前是我太看重那点利了,忘了咱们济世堂开了这么多年,靠的不是秤准,是人心准。”
李春来点点头,看着王掌柜拿起旧秤,像周大夫那样,用袖口擦了擦秤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柜台的药材上,暖融融的。
四
转眼到了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济世堂的生意忙了起来,来抓感冒药的人格外多。
这天傍晚,外面下起了小雨,李春来正准备关店门,一个浑身湿透的小伙子冲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裹,嘴里不停喊着:“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娘!”
周鹤鸣赶紧迎上去:“别急,慢慢说。你娘怎么了?”
小伙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带着哭腔道:“我娘早上就开始发烧,浑身发抖,现在都快不认人了。家里穷,没多少钱,您能不能……能不能先给开点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鹤鸣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带路,我去看看。”
李春来也赶紧拿起油灯,跟着他们冲进雨里。小伙子家住在镇子边缘的破庙里,低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