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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茧信不渡黄浦江(2/2)

    “我这就去纺织巷。”她将回执叠进袖中,竹簪上的流苏扫过顾承砚手背,“秀芬说阿珍阿菊还在帮邻居绣嫁衣裳,我让阿福骑快马去喊。”

    青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军靴在青砖上碾出个湿脚印:“我去码头盯着,要是巡捕房的人敢拦,就说顾苏织坊在办‘女工技艺大赛’——上个月刚给工部局捐过孤儿教养院的善款,他们总不好太难看。”他抓起油布裹着的文件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少东家,那五箱冰绡丝样品,我让阿四用桐油布裹了,塞进染坊最里层的樟木柜,霉不了。”

    顾承砚点头,目光落在墙角那摞空白素笺上。

    雨幕里传来梆子声,是更夫敲过戌时三刻。

    他扯松领口,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前世给学生讲《商业危机处理》时也总这样。

    “得让她们画得像模像样。”他抓起一支狼毫,在素笺上唰唰画了幅并蒂莲,花瓣脉络间藏着若有若无的经纬线,“要让细作以为是普通绣样,又能让外头的人看出门道。”

    夜校的门被撞开时,二十几个女工裹着潮气涌进来。

    秀芬的蓝布衫还滴着水,阿菊怀里抱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饼,见顾承砚站在讲台上,都愣了愣。

    苏若雪端着铜盆进来,盆里泡着新磨的松烟墨:“顾先生临时加课,教大家画祖传花版。”她冲最前排的阿珍使了个眼色——阿珍是苏若雪安插在女工里的眼线,能把课堂动静悄悄传给她。

    顾承砚拾起一支笔,笔尖蘸了墨,在素笺上点出个小点:“你们家里的花版,是不是有绣松针的、绣云纹的?”他手腕轻转,小点连成线,线又盘成松枝,“今天要画的,是能放进书里的花版——要像地图,又不像地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女工,“画完的图样,明天会跟着新出的《织娘手册》一起寄回家。”

    秀芬举手,发梢的水珠滴在课桌上:“顾先生,我阿爹说我们陈家的牡丹绣法传了三代,可我没见过花版,只记得阿娘绣的时候……”她声音渐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你阿娘绣牡丹时,是不是先绣花瓣,再绕着花瓣绣叶子?”顾承砚走到她跟前,在素笺上画出重叠的弧线,“把花瓣的层数画出来,像不像山坳里的梯田?”他笔尖轻点,在弧线间添了道细痕,“叶子的脉络,是不是像小河分叉?”

    秀芬眼睛亮了:“像!我阿爹说过,我们陈家的牡丹是照着家乡的山水绣的!”

    台下女工纷纷附和。

    阿菊举起素笺:“我家的百子图,娃娃们站的位置像不像田埂上的稻草人?”顾承砚笑着点头,趁她们不注意,冲苏若雪使了个眼色——苏若雪立刻低头翻教案,把夹在《蚕桑要诀》里的摩尔斯电码表往袖中塞了塞。

    三日后的晌午,青鸟浑身湿透地冲进染坊。

    他军靴上沾着宁波的黄泥,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少东家!学者团队过了杭甬线!”他抖开包袱,露出几本边角卷翘的《江南民俗考》,“英领馆的人亲自盖章,说这是‘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日本商团的人干瞪眼!”

    顾承砚接过书,翻到夹着银杏叶书签的那页——里面密密麻麻贴着女工们画的花版图样,每幅图的边角都用针尖戳了细点。

    他指腹抚过那些小点,嘴角终于扬起:“好,让绍兴的联络人按图索骥,找背山的桑树林。”

    苏若雪捧着刚送来的竹篓走进检验室,竹篓里堆着带泥的春笋。

    她剥开一层笋壳,底下露出个粗布包,解开时,一捧带着湿泥气息的双宫茧滚落在白瓷盘里。

    “承砚你看!”她突然屏住呼吸,指尖捏起一枚茧,“茧壳上有划痕!”

    顾承砚凑过去,放大镜下,茧壳表面的细微划痕排列成短促的点线——那是他半年前教夜校女工的摩尔斯电码简化版。

    他取来秀芬画的牡丹图,比对边缘的针孔痕迹,译出两个字:“未忘”。

    “他们没等我们去救,已经开始自救了。”他声音发哑,想起前日秀芬在课堂上说起阿爹时泛红的眼眶,“那些藏在桑树林里的茧农,那些在码头扛货的女工家属,他们比我们更清楚,这条丝路断不得。”

    窗外雨势渐猛,冲刷着仓库外墙新刷的“顾苏织坊·民艺整理处”招牌。

    苏若雪将茧小心收进檀木匣,转身时瞥见染坊门口,秀芬扶着个面色苍白的女工往这边走。

    那女工是嵊县来的陈阿彩,前日在课堂上画百子图时还说要给弟弟绣个虎头鞋,此刻却额角渗汗,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里。

    “阿彩这是怎么了?”苏若雪刚要上前,陈阿彩突然扶住门框,指尖抠进木头里,声音细得像游丝:“秀芬姐,我……我头晕得紧,许是早上没吃……”话没说完,她眼尾一沉,整个人往秀芬怀里栽去。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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