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林芷兰的帕子,在月光下对着看——素兰花瓣的针脚里,隐约藏着一行小字:“窑中砖,记兵械。”
楼下突然传来叩门声。
学徒小福子捧着个漆盒跑上来:“顾少,法租界送来的。”
漆盒里躺着半块翡翠,切口齐整如刀裁。
顾承砚认得,这是“老九”的联络信物。
底下压着张纸条,墨迹未干:“明晚十点,外白渡桥桥墩,拿帕子换你要的东西。”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字迹在橙光里蜷成灰。
窗外,黄浦江的汽笛声悠长地划过夜空——老九,终于上钩了。
外白渡桥的铁栏杆被夜风吹得发凉,顾承砚立在桥墩阴影里,手表指针刚划过十点整。
黄浦江的浪头拍打着石基,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混着汽笛,在江面上荡出层层涟漪。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铜制留声机,金属外壳贴着皮肤,温度与心跳同频——那里面存着的,是能掀翻整座上海滩的惊雷。
"顾少东家倒是守时。"
沙哑的男声从桥墩另一侧传来。
顾承砚转头,借着路灯看清来者:灰呢大衣裹着臃肿的身形,礼帽压得低,只露出半张松弛的脸,左耳垂上坠着颗翡翠耳钉——与漆盒里那半块切口严丝合缝。
"帕子带来了?"男人往桥墩下缩了缩,目光黏在顾承砚腰间的檀木匣上,"十万大洋现钞在汇丰银行保险库,你点个头,明天就能划账。"
"保我平安?"顾承砚指尖叩了叩檀木匣,"上个月顾记绸庄仓库着火,前儿苏小姐去闸北送冬衣,黄包车轮子被人动了手脚。
这就是你们说的'平安'?"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右手悄悄摸向大衣内袋。
顾承砚眼尾微挑,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枪柄——果然,他们根本没打算遵守交易。
"林芷兰要是把东西留给你们,早该在云岭村被流弹打死前就交出去了。"他突然笑了,指节抵着留声机按钮,"倒是你们那位吴处长,上个月在霞飞路咖啡馆跟白鹭小姐说的话,我倒想请各位听听。"
留声机"咔嗒"转动,电流杂音里溢出男声:"...梅机关的人说了,只要顾承砚肯把林芷兰的遗物交出来,上海商界的'不安分分子',他们帮着清。"
"吴处长?"顾承砚歪头,"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的吴兆麟吴处长,怎么会跟梅机关的白鹭小姐称兄道妹?"
男人的礼帽"啪"地掉在地上。
他瞳孔骤缩,转身要跑,却被从桥墩阴影里窜出的巡捕一把按在墙上。
顾承砚弯腰捡起礼帽,翡翠耳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老九"的标记,可此刻他突然明白,"老九"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张网。
同一时刻,华懋饭店顶层的水晶厅里,苏若雪正将钢笔递向美国商会代表洛克菲勒。
她月白旗袍上的盘扣随着动作轻晃,声音像浸了桂花蜜:"洛克菲勒先生,这'沪上工商安全协议',可是要给咱们这些小本买卖撑把伞呢。"
镁光灯"咔嚓"亮起,《字林西报》的记者举着相机冲她点头。
洛克菲勒扫了眼台下——英国商会的布朗、法国公董局的杜瓦尔都已在协议上签了字,连向来中立的犹太商团代表都举着香槟微笑。
他捏了捏钢笔,在"国际监督"一栏落下墨痕:"苏小姐的诚意,我洛克菲勒自然要捧场。"
苏若雪接过协议时,瞥见窗外黄浦江面有艘黑色汽艇闪过。
她指尖在协议边缘轻点两下——那是顾承砚约定的信号:行动开始。
霞飞路的洋楼外,青鸟贴着爬满常春藤的围墙,将最后一枚监听贴按在砖缝里。
他望着三楼亮着灯的窗户,耳麦里突然炸响德语:"...顾承砚已经拿到录音,必须今晚撤离!
老九的身份不能暴露!"
"撤离?"他低笑一声,摸出怀表敲了三下——这是"收网"的暗号。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二十来个巡捕裹着长风衣从街角冲出,商会护卫队的黑制服紧随其后。
洋楼大门被撞开的瞬间,青鸟扯掉耳麦,跟着冲了进去。
三楼的书房里,穿西装的男人正往皮箱里塞文件。
他听见动静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猛地睁大——来者是顾承砚,身后跟着巡捕房总探长陈汉生。
"顾少东家这是?"男人强作镇定,指尖却掐进了皮箱把手。
"老九。"顾承砚扯掉对方领结,露出喉结下的翡翠胎记——与林芷兰遗物里那张旧照片上的标记分毫不差,"工部局高级顾问,梅机关的座上宾,好大一出戏。"
陈汉生的手铐"咔"地扣上男人手腕时,他突然笑了。
笑声混着楼下急促的脚步声,像块碎玻璃扎进夜色:"顾承砚,你以为抓住我就赢了?
真正的棋子,早在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