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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的窗棂漏进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肩头上。
书案上的《江南织造志》被风掀开,夹着的纸条轻轻飘动,"你不是一个人"几个字在光里忽明忽暗。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顾承砚整理好袖扣,将照片收进西装内袋。
今天的会议,该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看看他顾承砚的棋盘,到底有多大。
总商会的红木大门被阿福推开时,顾承砚的皮鞋跟在青石板上叩出脆响。
会议室里二十来号人原本还在交头接耳,见他进来,声音像被剪刀剪断的丝线,霎时静了。
"顾少,这时候说要跟吴兆麟周旋?"福源米行的周老板先开了口,茶盏在桌上磕出个白印子,"那老狐狸上个月刚把咱们的棉纱配额压了三成,您倒要递橄榄枝?"
顾承砚把照片往会议桌中央一推。
相纸边角还带着显影液的潮意,西装内袋的热度让那枚樱花胸针在众人眼前泛着冷光。"这是同仁诊所拍到的。"他指节叩了叩照片里男人的侧脸,"陈济生,林芷兰当年最信任的助手,现在替日商送密信。"
满座倒抽冷气。
恒丰纱厂的赵厂长扶了扶老花镜,凑近看了半响:"确实是他!
民国二十年国货促进会合影里,他站林女士右手边......"
"林女士若真活着,就是悬在日商头顶的刀。"顾承砚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但现在他们以为我们还蒙在鼓里。
所以要做戏——跟吴兆麟虚与委蛇,让英国商会以为我们要解散,引他们把底牌亮出来。"
"可英国佬的安全协议......"布庄的孙掌柜搓着掌心,"那不是明摆着要咱们把厂子抵押给他们?"
"抵押是假,转移是真。"顾承砚从公文包抽出一沓草案,封皮上"安全撤离协议"几个字被他按得发皱,"我让人在闸北仓库挖了暗窖,这月十五前,把最紧要的织机、账本先运过去。
等日商以为咱们要散伙放松警惕......"他手指猛地攥紧草案边缘,"再连锅端了他们的走私货栈。"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西洋钟的滴答声。
周老板摸出旱烟袋,火星子在烟锅里明灭:"顾少这步险棋,成了是救市,败了......"
"败了我顾氏纱厂抵给各位。"顾承砚解开袖扣,露出腕间被怀表压出的红痕,"但我算过,吴兆麟最近在跑法租界的地皮,急需咱们的丝绸做面子工程;英国商会要的是战时物资储备,他们都等不起。"
赵厂长突然拍了下桌子:"我信你!
当年你带着咱们改良双宫丝,把日商的绢丝挤出十六铺,这胆子我认!"
附和声渐起。
顾承砚望着众人发红的眼眶,喉间发紧——三年前他刚接手顾氏时,这些人还骂他是"纨绔败家子",如今却愿意把身家压在他的"疯点子"上。
此时后堂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
阿福探进半张脸:"顾少,苏小姐让送的急件。"
牛皮纸信封还带着苏若雪袖间的茉莉香。
顾承砚拆开,账册复印件上"苏州汇通银号"的红戳刺得他瞳孔收缩——收款方写着"林氏纺织行",金额是五万银圆,附言栏用蓝墨水写着"染坊设备款",落款日期是上个月初三。
他的指尖在"林"字上停了三秒,突然抬头对赵厂长说:"苏州的染坊订单,最近有异常吗?"
"上月确实多了笔急单,要的是改良靛蓝染剂......"赵厂长话音未落,顾承砚已将信封塞进西装内袋,"散会。
周叔,麻烦你盯着吴兆麟的货船;孙掌柜,英国商会的茶会你替我去——"他转身时衣摆带起风,吹得会议桌上的草案哗哗作响,"我去苏州。"
顾宅后院的月洞门爬满紫藤,夜露打湿了苏若雪的缎面绣鞋。
她望着顾承砚往皮箱里塞换洗衣物,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晃动的影:"苏州的汇通银号,我让人查过,收款账户是新开的,用的是林芷兰的旧印鉴。"
"所以她可能藏在苏州。"顾承砚扣上皮箱搭扣,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鬓角的珍珠簪微微摇晃,"若雪,等我回来......"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还留着牛皮纸的纹路,"我想带你去看真正的江南。
不是现在的租界、不是染坊,是有青石板桥、有菱角船的江南。"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掌纹里的茧——那是当年在染坊调试织机磨出来的。
她仰头笑时,眼尾的泪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我等你。"
凌晨三点的上海站,蒸汽机车的白雾漫过月台。
顾承砚裹着件灰布长衫,皮箱里除了换洗衣物,还塞着那页汇款记录和半本《江南织造志》。
他望着车窗倒影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