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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联合阵线刚立起来的火苗,要被这盆冷水浇灭了?
"顾先生?"苏若雪推开书房门,手里攥着半张宣言,"王师傅说油墨不够,要不要......"
顾承砚突然起身,将照片塞进她手里:"去把荣老板、张厂长,还有李次长请来。"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夕阳,"今晚,我们要烧把更大的火。"
顾宅客厅的煤油灯噼啪炸了个灯花,将众人的影子投在粉墙上,像群张牙舞爪的兽。
荣老板的粗布马褂还沾着棉絮,张厂长的西装前襟蹭了机器油,李次长的金丝眼镜蒙着薄尘——显然都是接到苏若雪口信后一路小跑赶来的。
"松本要签的'沪市稳定计划',是把刀。"顾承砚将青鸟给的照片拍在檀木茶桌上,松本后颈的朱砂痣在灯光下红得刺眼,"六成收购价,停贷——联合阵线刚立起来的厂子,扛不住半个月。"
荣老板的大茶碗"当"地磕在桌上:"那龟孙子上月还说要跟我'共荣',合着是要往死里踩!"他粗糙的手掌拍得桌案直颤,"顾先生说怎么办,荣某把压箱底的地契都掏出来!"
"先别急着拼家底。"顾承砚按住荣老板的手背,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若雪带会计组今晚就要理出协议漏洞——三井这些年在租界钻的法律空子,得反过来扎他们。
老张,你挑五个嘴严的伙计,明早混进汇丰当杂工,摸清参会名单和议程。"
"明白!"账房老张搓着掌心的老茧应下,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茉莉花,白瓣落了苏若雪半裙。
苏若雪正将茶盏推到李次长手边——他的指节已冻得发青。"李次长,经济司的税务底册能借我用用么?"她的指尖掠过随身带的牛皮账册,"若能比对出日方资金流动异常......"
"现在?"李次长的镜片闪过一道光。
"现在。"苏若雪翻开账册第一页,墨迹未干的"三井物产1935-1936年交易记录"在灯下泛着冷光,"我刚才在印刷铺对油墨时,突然想起王师傅说三井上月往'福源洋行'汇了笔款子,可福源根本没做生丝生意。"她的指尖在账页上快速移动,停在某行数字前,"您看,福源的账户半年内进了七笔钱,每笔都是'设备采购',但工部局根本没他们的报关记录。"
李次长凑近些,喉结动了动:"这是......洗钱?"
"极有可能。"苏若雪将账册推过去,发梢扫过他手背,"若能坐实福源是三井的白手套,我们可以向工部局举报违反《租界金融管理条例》第17条——资金流向不明者,冻结账户。"
顾承砚突然笑了,指节抵着下巴:"好棋。
松本要断我们的贷,我们先断他的钱。"他转向老张,"让伙计们把福源近三年的流水都抄来,明早八点前送到若雪桌上。"
窗外的夜色渐浓,墙角的自鸣钟敲了九下。
顾承砚站在楼梯口,看苏若雪抱着账册往账房走,月白旗袍下摆扫过青石板,像片被风卷着跑的云。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的请帖——金线绣的并蒂莲还带着苏若雪指尖的温度。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从院角的梧桐后传来,旧风衣裹着股寒气,"银行家们到了。"
顾宅西厢房的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漏出来,照见陈老板油亮的分头、周行长皱巴巴的领带,还有钱经理脚边的公文包——都是被顾承砚以"紧急商情"为由请来的。
"顾少东,您说要联合英资发债?"陈老板捻着翡翠扳指,"这年月谁肯买华商的债?"
"不是华商的债。"顾承砚将茶盏推到他手边,"是'沪上实业保障债券'。
以商会名下三十七个厂子、五条商船、顾氏绸庄的百年商誉做抵押,由汇丰、麦加利两家英资银行承销。"他抽出张纸推过去,"债券利息比英资公债高两厘,期限三个月——等松本的计划破产,我们用回款连本带利赎回。"
周行长推了推眼镜:"可英商凭什么帮我们?"
"凭三井动了他们的蛋糕。"顾承砚的指节敲了敲桌面,"松本要压生丝价,受损的不只是华商。
怡和洋行的丝绸出口占了租界三成,他们能忍三井独吞?"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下午见了怡和的大班,他说只要我们能证明松本破坏市场公平,愿意当这个承销人。"
钱经理的公文包"咔"地开了道缝,露出里面的账本:"抵押品清单呢?"
顾承砚从怀里掏出个檀木匣,掀开时,翡翠蚕袖扣、顾氏祖宅地契、三十七个厂子的红契依次排开,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都在这儿。"
陈老板的翡翠扳指"当"地落进茶盏,溅得桌面都是水:"顾少东这是把身家都押上了!"
"不押身家,押国运。"顾承砚将茶盏里的扳指捞出来,"松本要的不是钱,是让我们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