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不厚,但分量却重如泰山。
上面罗列了数十家民族企业的名称,几乎囊括了织光会所有的核心成员。
“我们知道,这些企业的负责人,只信你。”李仲文的眼神变得灼热,“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我们需要一条完整、高效、绝对忠诚的战时供应链。从原料开采,到生产加工,再到最终运输,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我们需要你,出面整合这些资源。”
顾承砚翻看着文件,指尖感到一阵冰凉。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对方已经将他的底牌掀开,摆在了桌面上。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合作伙伴,而是一个能替他们完美执行计划的工具。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李仲文的双眼:“你们知道‘织光会’的背后,是谁在暗中支持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办公室里伪装的平静。
李仲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闪烁,沉默了许久。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下敲击着人的神经。
良久,李仲文才缓缓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几乎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带着一丝恐惧和无奈的音调低声说道:“我们不知道那具体是谁。我们只知道,在我们的土地上,有另一股势力,一股……比日本人更可怕的势力。”
比日本人更可怕。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顾承砚的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为,自己面对的敌人只有侵略者和那些卖国的腐朽官僚,却没想到,在这层层迷雾之下,还潜藏着一个连李仲文这种级别的人物都为之忌惮的恐怖存在。
会议结束了。
顾承砚走出官邸时,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会降下倾盆大雨。
他坐上一辆黄包车,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在南京城里不紧不慢地绕着圈子。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李仲文的话是真是假?
这个所谓的“战时供应链”计划,究竟是为了抗敌,还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要把所有爱国实业家的力量一网打尽,献祭给那个“更可怕的存在”?
黄包车夫拉着车,在一个街角拐弯。
顾承砚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动作猛地一滞。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从他离开官邸开始,这辆车就出现了。
起初他以为是巧合,但接连拐过三个街区,它依然如鬼魅般跟随着,保持着精准的距离。
被盯上了!
顾承昱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是李仲文的人在监视,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不动声色地对车夫说:“师傅,前面那条巷子穿过去,快一点,我赶时间。”
那是一条狭窄而曲折的死胡同,仅容一辆黄包车通过。
车夫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拉着车冲了进去。
后面的黑色轿车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略一犹豫,也跟着拐了进来,但车身太宽,速度不得不降到极点。
就是现在!
在黄包车即将穿出巷子另一头的瞬间,顾承砚猛地从车上一跃而下,身体如猎豹般贴着墙壁,闪入一个凹陷的门洞阴影中。
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里的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黄包车夫,丝毫没有察觉到目标已经金蝉脱壳。
顾承砚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了轿车的尾部。
那一串清晰的牌照号码,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沪A0771。
轿车驶出巷口,发现黄包车上空无一人,立刻意识到上当,猛地加速消失在街角。
顾承砚从阴影中走出,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恢复了平静,但眼底的寒意却已凝如实质。
他走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沪A0771,查。”顾承砚言简意赅。
“等。”
短暂的沉默后,对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财政部下属,宏业贸易公司。一家空壳公司,用来走账的。”
“负责人。”顾承砚追问。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键盘敲击和纸张翻动的声音,过了许久,那个沙哑的声音才带着一丝凝重回答:“档案上的负责人是个傀儡。经过交叉数据比对,这家公司背后的实际掌控者……叫沈逸安。”
沈逸安!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顾承砚的心脏!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青鸟失踪前,通过秘密渠道传回的最后一条信息里,提到的最后联络人,就是沈逸安!
那个表面上温文尔雅、在金融界举足轻重的男人!
原来如此。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