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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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看见她指节在壶柄上攥出青白,想起昨夜在账房,她翻出瑞丰行与松本的汇款单时,也是这样的力道。
"松本的生丝价是低。"顾承砚转动着茶盏,釉面映出李仲衡绷紧的下颌线,"可上月吴记绸庄用了松本的丝,织出的缎子晒三天就抽丝。
李叔该记得,吴老板在商会哭着说'砸了三十年招牌'时,是谁拍着胸脯说'日商信誉可靠'?"
烛火突然明灭。
李仲衡喉结动了动,抬手时袖口带翻了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泼在桌布上,像团正在扩散的血:"那是吴老板自己贪心......"
"贪心的是谁?"顾承砚的声音陡然沉了。
他望着对方瞳孔骤缩的模样,想起货轮上青鸟的话——"李仲衡每月十五去法租界教堂,不是做弥撒,是取松本的密信"。
此刻教堂的钟声该已响过,而他要的,正是这只老狐狸自己撕开画皮。
"承砚,你醉了。"李仲衡扯了扯衣襟,起身时椅腿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声响,"时候不早,我该......"
"李叔急什么?"顾承砚也站了起来,指尖轻轻叩在腰间的怀表上。
表盖内侧,父亲临终前用血写的"慎友"二字隔着金壳烙着他的掌心,"我新得了批账本,想请你去商会金库掌掌眼。"
夜凉浸骨。
两人穿过青石巷时,李仲衡的脚步越来越慢。
商会后墙的爬山虎在风里簌簌作响,顾承砚摸出钥匙开铁栅门的刹那,听见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
金库的铜灯被点亮时,李仲衡的脸在光晕里忽明忽暗。
顾承砚将一叠纸拍在檀木案上——瑞丰行的汇款底单、松本商社的月桂香账、还有染坊工人偷拍到的他与松本课长碰头的照片。
"李叔总说'乱世没有永远的敌人'。"顾承砚抽出最上面那张密信,松本社长的签名在火漆印下格外刺眼,"可你替敌人管着织光会的钱,替敌人毁着同行的招牌,这算什么?"
李仲衡的指尖抵住桌沿,指背暴起青筋。
他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你当我想?
顾老爷死的那晚,松本的刀就架在我表舅脖子上!
我不签密约,瑞丰行三十口人......"
"所以你就把整个织光会的人都绑上贼船?"顾承砚打断他,袖中握着的父亲遗物硌得掌心生疼,"吴老板的女儿重病等钱抓药,你扣着救济金说'周转不开';王记染坊要换新机器,你说'风险太大'——原来都给松本填了窟窿!"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李仲衡的膝盖撞在桌角。
他瘫坐在木椅里,鬓角的白发被冷汗黏成绺:"我只是想......想活......"
"可有人想活得更体面。"顾承砚转身拉开金库门,早等在门外的阿福带着两个伙计走进来。
他望着李仲衡被架起时踉跄的脚步,忽然想起父亲咽气前说的"商战无义,但要分得清谁是狼"——此刻这匹狼终于露了爪牙。
商会会议室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顾承砚站在长桌尽头,望着十二张或震惊或愤怒的脸。
阿福将证据逐一摊开时,王会长拍案而起:"好个李老好人!
怪不得我家那批湖州丝总被海关扣......"
"从今日起,织光会清账小组进驻各商号。"顾承砚按住桌沿,目光扫过众人发红的眼眶,"凡与日商有不明往来的,一概......"
"顾少!"苏若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攥着张皱巴巴的信纸,指节因用力泛白。
顾承砚接过时,触到纸张边缘的毛糙——像是从旧本子上硬撕下来的。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墨迹未干:"林芷兰真的还活着吗?
还是说......她早已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的一声,惊得顾承砚心头一跳。
他抬眼时,苏若雪正望着他,眼底的担忧像春夜的雾,漫过了满室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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