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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的指尖在箱扣上顿了三息,终于捏紧那枚锈迹斑斑的铜扣。
木箱开启时发出的吱呀声,比他想象中轻得多,仿佛连岁月都在屏息。
本以为会是尘封的旧物,可当暗红痕迹撞入视线,他喉间突然泛起腥甜——那不是普通的污渍,是干透的血,顺着记录本封皮的纹路蜿蜒,像条狰狞的蛇。
他深吸一口气,指腹蹭过封皮上的凹痕,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
"承砚。"苏若雪的呼吸轻擦过他后颈,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是她晨起时抹的头油。
她的手指按在他手背,凉得像块玉,"慢些。"
他翻开第一页。
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墨迹在某些段落洇开,像是沾了水——或者泪。
"五月十七日,林芷兰被转移至吴淞口秘密码头,由'青鸟'接应。"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爆炸后的第七天,自己跪在废墟里,指甲缝全是血,从瓦砾下扒出半块染血的袖扣——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刻着"砚"字的银扣。
当时法医说,根据残骸推测,林芷兰的死亡时间是爆炸当日午后两点。
可这页纸上的日期,分明是爆炸后第三天。
"这......"林芷音突然踉跄半步,扶住墙的手撞落了蛛网。
她鬓角的草屑簌簌掉在道袍上,翡翠耳坠晃得人眼花,"我姐出事那天,我在苏州给母亲上坟。
回来时......"她喉结动了动,"他们给我看的遗物里,有半只烧变形的翡翠葫芦。"
阿福举高蜡烛,火光在记录本上跳动。
顾承砚看见下一行字:"林小姐坚持要断尾,说只有'死'了才能撕开那张网。"他的手指突然蜷起,指甲掐进掌心——林芷兰出事前三天,确实给他写过信,信里夹着片桑叶,说"等天放晴,我们去看新栽的桑树"。
当时他忙着应付日商压价,回信晚了两日,再没等到第二封。
"若雪。"他侧过身,借烛光看她的眼睛。
她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苗,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灯,"吴淞口码头的船期记录,你让阿贵查了吗?"
"查了。"苏若雪的拇指轻轻摩挲他手腕的脉搏,"爆炸后半个月内,所有出港船票都被'福顺洋行'包了。
那是......"
"是松本商会的影子公司。"顾承砚接口。
他想起上月在汇丰银行碰到的松本正雄,那个总戴着金丝眼镜的日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顾少东家还在为林小姐的事伤心?
节哀"。
当时他只当是伪善,此刻却后颈发凉——松本怎么会知道他和林芷兰的关系?
"少东家!"阿福突然压低声音。
他的撬棍在身侧划出半道弧,指向地下室楼梯口,"上边有动静。"
顾承砚耳尖微动。
先是一声细碎的瓦片响,像有人踩断了房檐的残瓦,接着是皮靴碾过碎石的咯吱声——至少五个人,正从教堂正门往下走。
苏若雪的手瞬间扣住他腰带里的铜哨,林芷音则摸向袖中,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了把勃朗宁。
"撤。"顾承砚把记录本塞进怀里,反手拽住苏若雪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极快,像敲在他手背上的鼓点。
四人刚挪到暗门边,头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枪机上膛的脆响。
"顾少东家好兴致。"
声音从楼梯口的阴影里漫出来,带着股老烟枪的霉味。
顾承砚抬头,就见七八个便衣特务从楼梯上鱼贯而下,为首的叼着根雪茄,火柴光映出他左脸的刀疤。
最前面的特务用枪管抵住阿福后颈,阿福的撬棍当啷落地。
"你们不该来这里......"刀疤男吐了口烟圈,烟雾里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针,"尤其是你,顾承砚。"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他掌心。
顾承砚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还能分出半缕神智去看林芷音——她盯着刀疤男的领扣,那里别着枚铜制徽章,是只展开翅膀的鹰。
他突然想起林芷兰出事前说过的话:"有些翅膀,是要把人往地狱里带的。"
暗门在身后发出轻微的响动。
顾承砚眼角余光瞥见林芷音的手在袖中动了动,翡翠耳坠晃得更快了。
楼梯口的烛光突然被风吹灭,黑暗里,刀疤男的雪茄明灭如鬼火。
"带回去。"刀疤男弹了弹烟灰,"松本先生要见活的。"
顾承砚的后背贴上冰冷的墙。
他摸到怀里的记录本,纸张边缘硌得肋骨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