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白光像淬了毒的银针，刺得他睁不开眼，却仍在第一时间将苏若雪往身后带了半步——她腰间别着的翡翠坠子撞在他大腿上，撞得生疼，倒像是根扎进血肉的定海神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按住腰间短刀的手微微发紧，指腹隔着粗布衫磨过刀柄处的暗纹——那是老裁缝特意刻的缠枝莲，此刻正硌得他掌心发麻。
短刀里的微型毒针是三天前用曼陀罗汁泡的，他算过，足够让三个成年男人在十秒内失去行动能力，但现在对面有七个人，其中三个举着勃朗宁，枪口正对着沈清澜的太阳穴。
为首的女人摘下礼帽，露出耳后一点朱砂痣。
苏若雪的呼吸陡然一滞——和她梳妆镜里的那颗痣，位置分毫不差。
"白鸦·鹰隼组，青鸢。"女人的声音像冰锥敲在钢板上，目光扫过沈清澜时，瞳孔缩成针尖，"沈小姐，你上个月在虹口码头替松本商会运送的那批丝绸，里衬藏的不是真丝，是军用电线吧？"
沈清澜的手指在扳机上轻轻一颤。
顾承砚注意到她无名指内侧有圈淡红的茧，是长期握钢笔留下的——三天前他在顾家账房见过类似的痕迹，在苏若雪记录丝价的账本上，墨迹未干的数字旁也有这样的茧印。
"顾先生。"苏若雪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她袖扣是墨玉的。"
顾承砚这才看见，青鸢左腕的袖扣在白光下泛着幽绿，是并蒂莲的形状——和三天前出现在顾家仓库的匿名照片背面，那枚压着照片的袖扣，纹路分毫不差。
"你说她勾结日本人？"顾承砚向前半步，挡住苏若雪落在青鸢视野里的影子，"证据呢？"
"证据？"青鸢嗤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照片甩在地上。
最上面那张是沈清澜在霞飞路咖啡馆，对面坐着松本商事的课长佐藤，两人中间摆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明黄色丝绸——和顾氏绸庄新出的"金缕"系列，颜色一模一样。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记得那批"金缕"是顾承砚半个月前改良的，用的是湖州双林镇的特选蚕茧，连染缸的火候都是他亲自盯着调的。
照片里的丝绸边缘有圈极淡的暗纹，是顾氏独有的"缠枝莲"防伪——除非......
"那是顾氏的样品。"她脱口而出，"我们半个月前给松本送过十匹样布，说是要谈合作。"
青鸢的目光突然锋利如刀："所以顾少东家是打算承认，顾氏绸庄在和日商暗通款曲？"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天前苏若雪整理账册时说的话——松本商会的定金到了三成，但要求延迟交货期一个月。
当时他只当是日商压价的惯用手段，现在看来，那笔定金根本是买通沈清澜的筹码。
"沈小姐，"他侧过身，目光锁住沈清澜泛白的指节，"你说过要帮我查清林芷兰的死因。
林小姐是你表姐，对吧？"
沈清澜的睫毛剧烈颤动。
顾承砚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被青鸢的冷笑打断："林芷兰？
她三年前在码头坠海，是因为发现了沈清澜和日本人的交易！"
"够了！"沈清澜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碎冰，"青鸢，你以为白鸦的账本我没看过？
上个月死在闸北的报童阿九，是你们为了截获一份密报，亲手推下黄包车的吧？"
青鸢的脸瞬间煞白。
她身后的枪手明显顿了顿，枪口微微下垂——顾承砚的手指在短刀上又紧了几分。
苏若雪摸到信封里的半片干花，边缘脆得要碎。
母亲的字迹突然清晰起来："若雪，记住，有些人的黑，是染缸里泡出来的；有些人的白，是血洗出来的。"
"顾承砚。"沈清澜突然转向他，眼神里翻涌着某种滚烫的东西，"你刚才说的'夜枭'——"
"砰！"
枪声炸响的瞬间，顾承砚猛地将苏若雪扑进旁边的货堆。
木屑刺进后颈的疼被心跳声盖过，他看见青鸢的右肩绽开血花，沈清澜的枪口还在冒烟，而她身后的窗户，不知何时多了个黑洞洞的枪口。
枪声震得货仓梁上的尘埃簌簌落进衣领，顾承砚压在苏若雪背上的手臂绷成铁铸，能清晰触到她急促的心跳——一下，两下，撞得他掌纹发烫。
青鸢捂着右肩踉跄后退，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在青砖地上洇成暗红的花。
她身后的枪手乱了阵脚，勃朗宁的枪口在沈清澜、顾承砚、窗外的黑洞之间来回游移。
"顾少东家。"沈清澜的声音突然清亮起来，像是拨云见日的铜锣。
她枪口仍对着青鸢，却侧过脸朝顾承砚扬了扬下巴，"你刚才说的'夜枭'，就站在门口。"
顾承砚瞳